“白天看星星”--海德格爾對老莊的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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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看星星”--海德格爾對老莊的讀解
“白天看星星”--海德格爾對老莊的讀解 〔內容提要〕 海德格爾與老莊之間的“因緣”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我們關注的則是如何通過海德格爾所理解的老莊思想去進一步理解海德格爾。從海德格爾關於“真理”與“非真理”或“解蔽”與“掩藏”的論述中,我們能夠傾聽到海德格爾與老莊之間的“共鳴”。不恰當地講,海德格爾類似西方哲學與老莊思想之間的“第三條道路”:前者試圖通過理性抽象達到最高的普遍性以揭示真理,後者要求迴歸本源,持守原始的混沌,海德格爾則追求的是通過揭示或解蔽去接近遮蔽或掩藏。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將老子的“知其白,守其黑”解釋為“有死之人的思想必須讓自身沒入深深泉源的黑暗中,以便在白天能看到星星”。


19世紀末20世紀初,歐洲包括德國曾經出現過一次翻譯老莊的高潮。老子與莊子的影響最初發生在文學家和藝術家圈內,逐漸擴充套件到了哲學領域。海德格爾通過譯本熟悉老子和莊子的思想,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他在20世紀30年代就能夠引用老莊,可以作為旁證。

海德格爾與老莊思想之間的“因緣”,與他的思想轉向有一定的關聯。人們公認1930年海德格爾所作的講演《論真理的本質》是其思想轉向的標誌,在這篇講演的初稿中,海德格爾曾經引用了老子《道德經》的第28章:“知其白,守其黑”,後來因故刪去了。然而,或許海德格爾對老子這句話太過鍾情,以至於他念念不忘,20多年後終於還是讓這句話“脫口而出”了:

“我們冷靜地承認:思想的基本原則的源泉、確立這個原則的思想場所(Ort)、這個場所和它的場所性的本質,所有這些對我們來講都還裹藏在黑暗(Dunkel)之中。這種黑暗或許在任何時代都參與到所有的思想中去。人無法擺脫掉它。相反,人必須認識到這種黑暗的必然性而且努力去消除這樣一種偏見,即認為這種黑暗的主宰應該被摧毀掉。其實這種黑暗不同於昏暗(Finsternis)。昏暗是一種赤裸裸的和完全的光明(Licht)缺失。此黑暗卻是光明的隱藏之處(Geheimnis,隱祕),它儲存住了這光明。光明就屬於這黑暗。因此,這種黑暗有它本身的純潔和清澈(Lauterkeit)。真正知曉古老智慧的荷爾德林在他的詩‘懷念’第三節中說道:‘然而,它遞給我/一隻散發著芬芳的酒杯,/裡邊盛滿了黑暗的光明’。

此光明不再是發散於一片赤裸裸的光亮中的光明或澄明:‘比一千個太陽還亮’。困難的倒是去儲存此黑暗的清澈;也就是說,去防止那不合宜的光亮的混入,並且去找到那隻與此黑暗相匹配的光明。《老子》(28章,V·v·斯特勞斯譯)講:‘那理解光明者將自己藏在他的黑暗之中’〔知其白,守其黑〕。這句話向我們揭示了這樣一個人人都知曉的、但鮮能真正理解的真理:有死之人的思想必須讓自身沒入深深泉源的黑暗中,以便在白天能看到星星。”

不僅如此,還有莊子。

同樣是1930年,同樣與《論真理的本質》有關。海德格爾在不來梅作《論真理的本質》的演講之後,第二天又在凱爾納(kellner)家中舉行了學術討論會。當討論到“一個人是否能夠將自己置於另一個人地位上去”的時候,遇到了困難。於是,海德格爾向主人索取德文版的《莊子》。後來皮採特(H·Petzet)回憶了當時富於戲劇性的場面:“海德格爾突然對房屋的主人說:‘請您借我《莊子》的寓言集用一下!’在場的聽眾被驚呆了,他們的沉默讓海德格爾感覺到,他對不來梅的朋友們做了一件不很合適的事情,即當眾索取一本根本無人知曉的書並因而會使凱爾納先生難堪。但是,凱爾納先生卻一秒鐘也沒有遲疑,只是一邊走一邊道歉說他必須到書房去找。幾分鐘以後,他手持馬丁·布伯(M·Buber)翻譯的《莊子》回來了。驚喜和如釋重負,使人們鼓起掌來!於是海德格爾讀了關於魚之樂的故事。它一下子就更強地吸引住了所有在場者。就是那些還不理解‘論真理的本質’的演講的人,思索這個中國故事就會知道海德格爾的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