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日記:望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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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夫山,一座深情凝聚的山。座落湖南華容境內,倚江枕湖,看盡滄桑歲月,讀遍情事變遷,紫陌紅塵如夢如幻。

國慶日記:望夫山

出城十九里,過橋五六座,煙村七八家,便是華容東山山脈。望夫山聳立其中,遠山,近景,融入蒼茫的綠色,一派翠碧濃郁得化不開。如一片綠葉投入蔚藍的天空,純淨得無掛無礙,清澈得只剩一絲白雲,如一隻白鷺飛翔獨行。時序已是秋半,重巒疊嶂,山不寒,水不冷,風猶清。就在雲蒸霞蔚處,露出丰姿綽影,望夫山更顯溫婉柔媚,如夢中的女子。

如果說東山山脈的昴首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望夫山便是一往情深的女子中的女子。兩山對峙,落在彼此的眼眸中,亙古的情愫,氤氳成煙成霧成雲成嵐,流淌在這片原野,終日繞峰,已越千古。也印證了世上只有愛情才海不會枯,石不會爛,天不會老,地不會荒。

九月的原野,江南依然蒼翠欲滴,大地如鋪展的綠綢,一伸手就能觸及翡翠軟玉的膩滑。陽光很明媚,灑落群山,似波光流淌長河,閃爍不定。隊伍很長,蜿蜒如蛇行密林,龍遊波濤,我們一路斬荊劈浪。

進得山來,古木參天。領隊的彭哥說這就是華容古道,據說曹操曾敗走此路,逃得一命。我實在不明白,道路的兩旁是密匝匝的原始次森林,遮天蔽日,人須低頭,側身鑽過才可。偶爾有陽光從高聳樹端流瀉而來,飄落肩上,微暖。有風吹衣襟,猶涼,帶著草腥與落葉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一口,沁人心脾。古道的盡頭,聽彭哥介紹便是萬仞壁立的望夫巖,道路狹窄幽深,並不是橫刀躍馬的好戰場。更不用說馬躍長江,飛渡天塹。

一路與彭哥攀談,那場幾千年前的情事。沒有隨著歲月的更改,失散於雲煙,飄落於清風,因彭哥的解說反而栩栩生動起來。我傾耳聆聽,靜默參悟。原來世上女子的心很小很小,只裝得下一個男子,但也很大很大,因為她的男人,她便裝滿了等待,裝滿了希望,裝滿了一個世界,從此寬廣,堅貞。守望千年,以至成石,風雨不化。這不是曹操要走的路,該是我要探尋的道。

有古碑倒臥道途,字跡難辨。或許記載了一場風月,或許銘刻了一次眷戀。且不管他,我的路在前方,隱約望夫廟快到了,那兒有故事的瓦礫,等我去追思。幽徑藏匿些村落,偶爾升起的炊煙,還有雞鳴犬吠相聞,添得些幽趣。鳥兒也不避人,見到我們的到來,飛撲枝椏相迎,喋喋不休,更添林中的熱鬧。隊伍中有女子飛歌,數女相應和鳴,擾碎了林中的.清籟。

仰首望夫廟,彭哥說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也許可以追溯更早。漫步廟前,但見斷磚殘垣,百廢待興。大家爭看古木,發幽思,指點籬邊的雛菊素素地開,紅豔如血,金碧耀眼,論今朝。我在暗想,山深夜半,月灑庭梧,寒猿獨鳴,那個女子,穿幽徑,過竹林,踏素月,去守望沒有希望的守望,該是怎樣的幽獨,她是否能平息那種相思的煎熬。好在山腰有一條公路正向這兒延伸,如果想見心上人,無須夢隨尋郎去處,不得到遼西,有車可達,萬里是通途。庭前堆滿了磚石材料,再度輝煌指日可待。

站在望夫巖,北眺關山萬重,一碧萬頃,長江如帶縈繞,星垂平野,日湧江流,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從這裡出發,拋家別妻,走不盡的長安路,歷不盡的雲水渡,宿不盡的沙洲夜,望不盡的凌煙閣,翻不盡的宦海波,爭不盡的蠅頭利,咽不盡的相思苦。留下那女子,雲山遮斷夢去處,淌下淚水成湖,一種相思,無計無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望夫巖,已歷盡千年的風霜,那個女子身影不見,但那雙小巧玲瓏的腳印還在,似乎明證她終日望夫不歸,一種不可阻隔的思念繾綣,長存於天地。

山下是望夫村,一雙眼淚湖,碧波盪漾。座座黛瓦紅牆小院,掩映在斑竹叢林,不是桃源勝似桃源。秋半,翠竹當窗,綠柳繞岸,閒雲沉底,樑上雙燕,笑說粉蝶撲花。很早前,有個人兒,就這樣駐守在這寂寞小小村,待黃昏,點起那盞孤燈,把柴門緊掩。對著那雙小兒女,說著遠遊人,淚眼婆娑。記得那日分別,床前小兒女,扶床索抱,她欲語無言。送君南陌,芳草歇,秋雲長,愁漫駐。自別後,桐花開幾度,紅桃隨春發,卻怕月色照寂寞,勾憶別時。

有深情若此,又何須打馬江南,天涯羈旅,醉裡貪歡;又何須勒騎隴塞,愁聽徵鴻,淚灑邊草;又何須獨上高樓,怕見歸帆,不到瀟湘。當尋個伊人,手挽紅袖,澆菊東籬,鋤豆北山,插秧南畝。垂釣煙霞,松葉煮茶,燈下對弈,蕉窗夜話,把男兒志消磨,溫柔鄉醉臥,管他江山誰手,我自一笑風月天地久。

正斜陽,回首望夫山,方知雲出處。晴山萬重,石巖煙沉,一派安詳。千載山頭,已化成一座豐碑,銘刻那故事,那情殤,那時春思,那時秋憶,端立雲頭,離天三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