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論文:邵雍:從物理之學到性命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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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對於北宋道學五子之一的邵雍,研究者一般將其“象數學”體系視為推演宇宙萬物週期發展過程的“物理”之學,對其“性命”之學關注不夠。本文集中探討邵雍《皇極經世》和《擊壤集》的“性命學”體系,認為邵雍走的是以天道推論人道、以先天推論後天、以物理推論性命的路子,其性命學是他“心學”的核心部分,依“性——心——身——物”作邏輯展開,以“聖人之心”、“神明之性”為本性,以先天象數為心法。儒家的人道觀、價值觀與道家的天道觀、認識論,儒家的道德修養與道家的宇宙精神被邵雍巧妙地貫通在“易”理之中。他的身上既有道家的坦夷曠達,又有儒家的中庸仁和,達到了一種“天理真樂”的生命境界。

理工論文:邵雍:從物理之學到性命之學

[關鍵詞]邵雍 物理之學 性命之學 心學 先天之學 後天之學

一物其來有一身,一身還有一乾坤。

能知萬物備於我,肯把三才別立根。

天向一中分體用,人於心上起經綸。

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只在人。

這首詩是北宋道學五子之一的邵雍寫的,題目叫《觀易吟》,詩中流露了作者參透天人、觀易見道的智慧,顯示了作者博大舒放的宇宙胸懷和洞明深湛的生命意識

當代研究者一般偏重於研究其《觀物篇》中的“物理”之學,而比較忽略其“性命”之學。其實邵雍不僅是宋易之區別於漢易的開風氣的人物,而且還是宋明理學“心學派”的開拓人物,他不僅建構了一套縝密的宇宙論圖式,而且創立了獨具特色的性命學說、修養理論與價值系統,並最終完成了他的以“物理”推論“性命”的“先天易學”體系。唯其如此,才備受二程、朱子等理學大師的稱讚。邵雍的人文情懷、安樂精神和真善境界,不僅對後世易學家、理學家產生了重要影響,而且對當今的`世俗人生仍然有著可資借鑑的意義。

一、天人相為表裡,推天道以明人事

“天”和“人”的問題是邵雍象數哲學的基本問題。邵雍在《觀物外篇》中說:“學不際天人,不足以謂之學。”他把易學分為兩類,一類是研究物的,即“天學”,又稱“物理之學”;另一類是研究人的,即“人學”,又稱“性命之學”。合而言之即“天人之學”。邵雍還用了兩個概念:“先天之學”與“後天之學”,其中“先天之學”是研究天道自然的,相當於“天學”;“後天之學”是研究人道名教的,相當於“人學”。 ①

在對待天人的關係上,如果說儒家偏向於人道,道家偏向於天道;義理易學派偏向於人道,象數易學派偏向於天道,那麼邵雍則是儒道互補(或內儒外道)、天人並重、象數與義理貫通的集大成者。天道與人道,天學與人學、先天與後天、物理之學與性命之學,被邵雍巧妙而自然地融進他的易學中。他在《觀物內篇》中說:

天與人相為表裡。天有陰陽,人有邪正。邪正之由,系乎上之所好也。上好德則民用正,上好佞則民用邪。邪正之由有自來矣。

夫分陰分陽,分柔分剛者,天地萬物之謂也;備天地萬物者,人之謂也。

天地人物則異矣,其於道則一也。

邵雍引用《易傳》“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的“天道”觀,將“天道”歸結為陰陽、 剛柔;同時繼承並改造了《易傳》“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的“人道”觀,將人道歸結為“正邪”,“仁”與“義”都屬“正”的範疇,與之相對的應該是“邪”。在邵雍看來,人之正邪與天之陰陽、剛柔是互為表裡的關係,雖然各自的表現千差萬別,但都統一於“道”上。邪正來源於君主的好德好佞,君主的好德好佞又是天道崇陽崇陰的折射。

就天道與人道的地位而言,表面上看,邵雍似乎更重天道,他不僅將自己的著作稱為“觀物篇”,以“觀物”為認識天道的重要思維方法,而且將人看成是“物”——“天”的一分子,認為“盈天地萬物者唯萬物。”然而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從立論路徑上看邵雍是先論天道後論人道,先論先天后論後天,先論物理後論性命,而推天道、先天、物理是為了明人道、後天、性命,人道、後天、性命才是邵雍的立論目的,天道、先天、物理不過是邵雍的立論根據。用邵雍的話說,它們之間是“體用”關係,先天為體,後天為用,後天從屬於先天,後天闡發的人性、人道高於先天闡發的物性、天道。這裡的“先天”與“後天”是相對關係,邵雍又把“先天”與“後天”統稱為“先天之學”。先後天是體用不離,相函相依的,體者言其對待,用者言其流行,是一個統一的天人之“道”的兩個不同方面,同時又是一個統一的“道”的變化過程的兩個不同階段。邵雍將宇宙演化的歷史過程以唐堯時期為界分為兩段,唐堯以前為先天,此時還是宇宙自然史時期,還沒有人文、社會、主觀等因素的參與,還沒有人事之“用”,只有天然之“體”;唐堯以後的後天“用”,進入到人類文明史時期。根據這種劃分,邵雍對儒家和道家作了評價,指出老子為得《易》之體,孟子為得《易》之用,今人餘數康先生認為,道家的物理之學著重於研究宇宙的自然史,可稱之為“天學”,對先天之“體”有獨到的體會;儒家的性命之學著重於研究人類的文明史,可稱之為“人學”,對後天之“用”闡發得特別詳盡。老子有天學而無人學,孟子有人學而無天學。儘管老子和孟子學派門戶不同,分屬道儒兩家,仍是體用相依,並來分作兩截,道家的“天學”與儒家的“人學”會通整合而形成一種互補性的結構,統攝於《易》之體用而歸於一元。邵雍稱物理之學即自然科學為“天學”,性命之學即人文科學為“人學”。在物理之學上推崇道家,在性命之學上推崇儒家,超越了學派門戶之見,從儒道互補的角度來溝通天人,他的這個做法是和《周易》的精神相符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