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白個性形成及文學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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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論李白個性形成及文學表現

本文從分析李白個性的形成入手,將其性格概括為自信豪邁、天真自然和自我張揚三個方面。這些個性的形成是李白生活的時代、家庭環境、儒道等各家思想影響以及自身獨特的資質共同作用的結果。這種個性的形成使其詩歌在抒情方式、表現手法、語言形態和佈局謀篇上呈現出極其個性化的特點。

[關鍵詞]:李白 個性形成 文學表現

[論文提綱]:

本文從分析李白個性的形成入手,將其性格概括為自信豪邁、天真自然和自我張揚三個方面。這些個性的形成是李白生活的時代、家庭環境、儒道等各家思想影響以及自身獨特的資質共同作用的結果。這種個性的形成使其詩歌在抒情方式、表現手法、語言形態和佈局謀篇上呈現出極其個性化的特點。具體安排如下:

一、李白的個性形成(從自信豪邁、自然天真、自我張揚三方面個性入手,分別分析其成因,著重探討了時代、家庭環境、各家思想、自身資質等方面的原因。)

(一)自信豪邁的方面

在唐代眾多的詩人中,李白自始至終都流露出一種自信豪邁的氣質。其表現為對自己的積極態度,表現為對自己能力的充分認識,表現為強烈的英雄主義精神。這種個性的形成與他生活的社會、地域、幼學以及自身獨特的資質密不可分。

1、盛唐文化的產物

2、家庭環境的影響

3、儒家思想的激勵

(二)自然天真的方面

李白一生陶醉於自然,崇尚天真。李白自然天真的個性是他多次遊歷,以及受道教思想和魏晉精神影響的必然結果。

1、多次遊歷的陶冶

2、道教思想的影響

3、魏晉時代精神的影響

(三)自我張揚的方面

李白是一個有強烈自我意識的人。他與時不合的孤傲生性,體現了與流俗的齟齬和超脫,其透溢著鮮明個性的詩歌創作,正是這種獨具個性的自我特徵的明證。

1、對各家思想的超越

2、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意識

二、李白個性在文學中的表現

個性極其鮮明的李白,其文學創作也必然非常的個性化,無論是李白詩歌的抒情方式、表現手法,還是語言特徵,謀篇佈局,都體現了李白自信豪邁、天真自然和自我張揚的個性特點。

(一)在抒情方式上

1、強烈的自我意識和濃厚的主觀感情色彩

2、天真純潔和自然真實的情感流露

(二)在表現手法上

1、豐富的想象和奇特的誇張

2、物象的選擇和對民歌的借鑑

(三)在語言表達上

1、起句先聲奪人

2、自然質樸以及民歌化、口語化的語言表現形態

(四)格局巨集大、雄奇渾成

[正文]:

在盛唐詩人中,李白是個性非常鮮明的一位;在盛唐詩壇上,李白詩歌藝術的獨特性是顯而易見的,也是獨一無二的。可以說,作為文學史上高標獨舉的大詩人,後世景仰的天才作家,人們最為欣賞的正是李白創作中所體現出來的個性風采。李白詩歌所體現的獨特藝術魅力是其鮮明個性的外化。因此,探究李白個性的形成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他的詩歌創作,理解李白創作風格的多樣性和複雜性。

一、李白的個性形成

應該說一個偉大作家的個性形成包含著時代的、歷史的、家庭的、自身後天培養等諸多因素,這也就決定了偉大作家個性的多緣性和複雜性,李白正是如此。但在李白的各種個性之中,佔其主導的有三個方面,即自信豪邁、自然天真、自我張揚。這三個方面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共同構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使得李白的文學創作呈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一)自信豪邁

李白是中國文學史上極有才氣的一位詩人。在唐代眾多的詩人中,他尤其顯得卓犖不群,無與倫比。分析李白的詩歌,我們不難看出,他自始至終都流露出一種自信豪邁的氣質。其表現為對自己的積極態度,表現為對自己能力的充分認識,表現為強烈的英雄主義精神。李白這種個性方面的形成與他生活的社會、家庭環境、幼學以及自身獨特的資質密不可分。

1、盛唐文化的產物

李白的英雄氣質源於他生活的時代。盛唐時期的強大國力對士人心靈的感召,最重要的是造就了一代文人開闊的襟懷和巨集大的抱負以及對國運前程的堅定信念。他們面對盛世油然而生“公侯皆我輩”的巨集願,正如李白詩云:“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文質相炳煥,眾星羅秋旻。”(李白《古風》一)可以說,這是一個充滿著霸氣和英雄意識的時代。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沖天豪氣和骨子裡的自信自傲。有人說:“李白的魅力,就是盛唐的魅力。”(注1)這是因為在李白身上集中體現了盛唐的時代精神,即唐人所獨有的英雄主義精神。李白為實現他的英雄抱負“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寄崔侍御》),他要充分發揮自己的才智,做一番安邦定國的巨集圖偉業,使得“寰區大定,海縣清一”(《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他確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行路難》);他堅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將進酒》);他深信“東山高臥時起來,欲濟蒼生未應晚”(《梁園吟》)。時代的孕育讓李白唱出了地道的大唐帝國的盛世之音。

2、家庭環境的影響

李白的身世一直以來是學者們爭論的焦點。如果拋開各種爭執,我們認真地去追尋的話,就不難發現其幼年的家庭環境對他的個性形成的影響。李白在詩文中曾經透露過:“白本隴西布衣,流落楚漢。”(《與韓荊州書》)“白本家金陵,世為右姓,遭沮渠蒙遜難,奔流咸陽,因官寓家,少長江漢。”(《與安州裴長史書》)從李白的自述中我們可以看到李白出生在隴西,後來隨父親遷回巴蜀。隴西和巴蜀地域的豪邁氣息也深深影響著李白。李白的幼年在蜀地度過,蜀中是一個有著任俠風氣的地方,俠士風概對李白有著深刻的影響。劉全白在《唐故翰林學士李君碣記》說他“少任俠,不事產業,名聞京師”。他自己也說:“結法未識事,所交盡豪雄,……託身白刃裡,殺人紅塵中。”(《贈從兄襄陽少府皓》)。李白對遊俠的豪縱、復仇、重然諾、輕生死,十分傾慕並身體力行之:“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俠客行》)李白的任狹風概也受到了其父親的影響。據傳在李白後人李陽冰的《草堂集序》中記載這樣一則材料:“神龍初,潛還廣漢,因僑為郡人。父客,以逋其邑,遂以客為名。高臥雲林,不求祿仕。”從這則材料中我們可以看出李白繼承了他父親的那種任狹之氣。李白之所以崇信任俠實際上是對俠士行為本身所具有的英雄氣概的一種認可和效仿。這突出地表現在李白的政治思想上,即李白追求的是一舉而建奇功,“懷經濟之才,抗巢由之節,文可以變風俗,學可以究天人”(《為宋中丞自薦表》)“不然拂劍起,沙漠收奇勳”(《贈何七判官》)的英雄壯舉,這種偉大的政治理想也是他的父親所寄予其殷切希望的。除此之外,其父“高臥雲林,不求祿仕”,因此就有時間把各種知識傳授給李白,使得他儒墨道法,諸子百家,詩詞歌賦,奇聞逸事以至古往今來的知識無所不學。從他少年的家教中,他夯實的知識基礎,認知能力,接人待物的風度,自信的個性形成受到了重要的影響。

3、儒家思想的激勵

李白的儒家思想主要體現在儒家最可貴的那部分,即積極入世,追求建功立業。他始終以“經濟”、“經綸”、“濟世”、“濟時”自負,而且用不同的方法積極實現這些政治理想.儒家的“達則兼善天下”在李白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自幼誦讀詩書,觀覽百家,“常橫經借書,製作不倦”(《上安州裴長史書》),對軒轅以來的歷史,也非常熟悉。李白很早就立下了建功立業、治國安邦之志,他高唱:“以為士生則桑弧蓬矢,射乎四方,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上安州裴長史書》)而且一直渴望“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蒼海”(《行路難》),希冀在轟轟烈烈的政治生活中建立殊勳。李白對自己在政治生活上的極大期望,正是儒家所提倡的熱情而執著的入世精神。正是這種執著的濟世熱忱使他自信豪邁,勇於進取,洋溢著濃厚的英雄意識。

(二)自然天真

李白一生陶醉於自然,崇尚天真。正是因為他與自然不棄不離的親近,我們才看到了像《夢遊天姥吟留別》、《西嶽雲臺歌送丹丘子》、《鳴皋歌送岑徵君》等名篇,才有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和“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的千古名句。李白自然天真的個性是他多次遊歷,以及受道教思想和魏晉精神影響的必然結果。

1、多次遊歷的陶冶

李白一生的大部分時間是在漫遊生活中度過的。他二十五歲時,便“仗劍去國,辭親遠遊”,“去國長如不繫舟”(《寄崔侍御》)。離家之後,他到處漂流,一直到生命的盡頭——客死於當塗李陽冰處,以漫遊終其一生。他的遊跡所到之處很廣很遠,“南窮蒼悟,東涉溟海”,北抵燕趙,西曆歧邠,至於宛洛、吳越,更是多次重遊,名山大川,古蹟勝地,無不親臨其境,所謂“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勝境,終年不移”(範傳正《李公新墓碑》)。在這種漫遊生活中,遊目騁懷,抒情遣興,產生了眾多流傳千古的瑰麗篇章。李白的遊歷不僅極大地豐富了他的創作,更使得他在心靈上追求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的李白對山川美景有著特殊的感情,長江、黃河、峨眉、廬山、天姥、天門,所到未到的名山大川無一不被他攝入筆端。

2、道教思想的影響

李白出生在一個富有的、有文化教養的家庭。他“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上安州裴長史書》),“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贈張相鎬》)。“六甲”乃道教術數,“百家”自然也包括道家的《莊子》。李白早年在家鄉時就與道士交往,訪問道教名山,留下《訪戴天山道士不遇》、《登峨眉山》之類的詩。後來,李白又與道士元丹丘結識,成為密友。他們遊過許多著名道觀,與許多著名道士交往,談玄論禪。天寶三載,李白被賜金放還後,不久就正式加入道教,開始了道徒生涯。李白一生曾經歷三次隱逸生活,對道教術業修煉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即使到了晚年還念念不忘“寄言息夫子,歲晚陟方壺”(《流夜郎書懷未息秀才》)求仙訪道幾乎成了他一生的主要活動。我們知道,道教的核心與本質在於對生命及自然的熱愛,深受道教思想影響的李白,其個性也必然是親近自然的。

3、魏晉時代精神的影響

中國人主體意識的覺醒在魏晉時代。生活和人格上的自然主義和個性主義,藝術上的生命意味和宇宙意識,是魏晉時代藝術精神的集中體現。魏晉之美體現在生活與人格上即是追求個性的藝術態度,親和自然的自由精神。在李白身上,魏晉的主體精神在生活中和人格上都有充分體現,在藝術上又多方面地體現出自由解放的審美精神。這些主要體現在李白的仙遊之作中。它們繼承了魏晉的人生態度,表現出對生命和自我價值的肯定和超越人生束縛的心靈遨遊。如“朝飲潁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三十六峰常周旋。常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我知爾遊心無窮。”(《元丹丘歌》)同時,李白表現出對把握現實的生命意義的感悟,對生命賦予自然永恆存在的真誠呼喚:“白日與明月,晝夜尚不閒。況爾悠悠人,安得久世間。傳聞海水上,乃有蓬萊山。玉樹生綠葉,靈芝每登攀。一食駐玄發,再食留紅顏。吾欲從此去,去之無時還。”(《雜詩》)

(三)自我張揚

李白是一個有強烈自我意識的人。他與時不合的孤傲生性,體現了與流俗的齟齬和超脫,其透溢著鮮明個性的詩歌創作,正是這種獨具個性的自我特徵的明證。

1、對各家思想的超越

從李白所接受的各種思想中,我們可以發現一個共同的東西,即李白對自我、個體的看重。他受到了儒、道、俠、縱橫等諸家的影響,但是他的思想又不屬於某一家,而更多的是對它們的超越,形成了獨特的對自我個性的張揚。儒家將其注重個體的思想特徵納入人格修養之中,道家將其納入個性自由之中,縱橫、任俠將其納入個人英雄主義之中……實際上,李白對個體的看重遠不是上述諸家所能包括的。李白的個體精神是自我張揚的,它區別於儒家的,在於個體對李白來說是最終的目的,而對儒家來說只是手段;區別於道家的,在於李白的個體是外向的、張揚的,是與政治緊密聯絡的,道家則是迴避政治的;至於縱橫、任俠等不過是李白髮揚個體精神的方式。

2、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意識

對自我個體的看重,貫穿在李白的各種思想因素中,可以說起到了統攝的作用。這事實上就是一種自我中心意識:即思想行為的動機是立足於自我,以自我為本位;思想行為的目的是自我精神的發揚,以自我為歸宿。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對生命的認知,對個體生命的充分尊重。從他的詩歌中,我們可以聽到一個奮力拼搏者的巨聲怒吼,可以看到一個性格鮮明的自我形象。“大鵬一日隨風起,摶搖直上九萬里。”(《上李邕》)表現了李白的巨集大志向,他得意時就宣稱“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南陵別兒童入京》)失意了就大呼“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行路難》)遭受打擊時就堅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將進酒》)追求逍遙時就表示“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日出入行》)處處有著強烈的自我色彩,噴發著強烈的個性。

二、李白個性在文學中的表現

俗話說:文如其人。個性極其鮮明的李白,其文學創作也必然非常的個性化,無論是李白詩歌的抒情方式、表現手法,還是語言特徵,謀篇佈局,都體現了李白自信豪邁、天真自然和自我張揚的個性特點,正是這種李白式的文學表現為中國古代文學史留下了一座瑰麗的藝術高峰。

(一)在抒情方式上

1、強烈的自我意識和濃厚的主觀感情色彩

李白畢生追求個人的獨立自由以及個性的自我張揚。與他熾熱的感情和自信豪邁相適應,他的詩歌也重在抒發自己的思想感情,“他在感情的表達上不是掩抑收斂,而是噴薄而出,一瀉千里”(注2),他的大部分詩作都是詩人直接介入,具有相當濃厚自我表現的主觀色彩,讀其詩如見其人,表現出極其鮮明的個性化特徵。為了表明自己有才能而清高,他就說:“我以一箭書,能取聊城功。終然不受賞,羞與時人同”(《五月東魯行答汶上翁》),這首詩以戰國齊人魯仲連的典故,突出地表現出詩人的恃才傲物。當被詔入京,他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和得意,“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南陵別兒童入京》),字裡行間洋溢著詩人的狂喜和豪情,那種孩童般的毫不掩飾的情態躍然紙上。“歸時倘佩黃金印,莫見蘇秦不下機!”(《別內赴徵》)此詩以詼諧的語氣,反映了一種春風得意的心情。《上李邕》篇中以大鵬自比,除了表現遠大的抱負之外,那種蔑視一切世俗的氣概以及他自信、灑脫和歷經坎坷而毫不氣餒的風姿,讀來猶如親眼目睹:“時人見我恆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當他對現實不滿時,就異想天開地“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登太白峰》),表現了自己意欲遠離世俗塵囂的願望和美好憧憬。他還常常自命不凡,喜歡自我表現,情感表達率真,絲毫不加掩飾。他傾訴“人生在世不稱意”,想“明朝散發弄扁舟”(《宣州謝眺樓餞別校書叔雲》)。李白追求人生的快意,講求生活的盡興,讓生命之流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將進酒》)。這種氣勢無疑源自於詩人自信豪邁和自我張揚的個性,是生命在自由地奔放。正是因為李白敏銳把握並準確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使得他的詩歌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2、天真純潔和自然真實的情感流露

李白還有一部分詩歌,讀來總會有一種如臨其境、如置其身的感覺,並引領我們進入一個每個人都曾經歷又沒能好好體味的天真純潔、百無禁忌、如夢似幻的美好世界。聞一多先生曾一語破的,別出心裁地指出:“他(李白)那嬰兒哭著要捉月亮時的天真,那神祕的悵惘,聖睿的憧憬,無邊際的企慕,無涯岸的豔羨,便使他成為最真實的詩人。”(注3)也許做個詩人比較容易,但做個真實的詩人卻很難。李白天真自然的個性使他的感情世界洋溢著童趣和童真,他把自己的詩美潑灑人間,使人間有了亮麗的風景。比如《與賈至舍人於龍興寺剪落梧桐枝,望邕(氵邕)湖》:“剪落青梧枝,邕湖坐可窺。雨洗秋山淨,林光澹碧滋。水閒明鏡轉,雲繞畫屏移。千古風流事,名賢共此時。”這是一幅十分淡雅的水墨畫。詩人銳敏地抓住邕湖雨後新霽的動人景色,加以細緻的描繪。“雨洗秋山淨,林光澹碧滋”,用“淨”概括雨後秋山,用“滋”形容林光澹碧,的確是神來之筆,用詞異常精妙。他不僅寫出了眼前動人的風景,而且巧妙地滲透了詩人的感受,生動地顯示出詩人在空氣清新林花芬芳下的愉悅和陶醉的心情。“水閒明鏡轉,雲繞畫屏移”,以“明鏡”喻湖水,以“畫屏”比林山,更用“轉”“移”這兩個字寫出的了湖光山色流動變幻的狀態,寫出了邕湖一帶的山水之美。詩人觀察精細,感受深切,使這首詩秀麗而不落於纖巧,意工而不傷於雕琢,確是一首自然清新玲瓏剔透的好詩。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靜夜思》)成了千古絕唱,自然天成,深深打動了多少思鄉人的心靈。這種超凡脫俗的童趣絕對是他成為詩仙的內在動力。同樣是喝酒,作為一個酒仙,李白就有奇思妙想。請看天,“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請看地,“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他的.結論是:“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月下獨酌》之二)同樣是賞月,他把酒問月:“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凌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憐?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當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常照金樽裡。”月光皎潔,照亮了中國文學的殿堂,而中國文學的殿堂,也因了李白的把酒問月顯得更加金碧輝煌。再如“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廬山瀑布》)的神似,“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獨坐敬亭山》)的超然淡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的清新自然。李白個性的天真自然使他的詩作也充滿了與杜甫沉鬱頓挫之老境美不同的飄逸奇放之美。唯有李白這樣一個擁有獨特個性的詩人才能面對自然,面對社會,仍不懈地追求本真自我,追求颯爽飄逸。

(二)在表現手法上

1、豐富的想象和奇特的誇張

李白創作手法上的顯著特徵即想象豐富驚人,誇張極為大膽奇特,這正是李白豪邁狂放的個性所要求的。他在詩歌中熔鑄神話傳說,借神仙、借大鵬、借天馬、借歷史人物、借酒抒發噴薄而出的激情,形象鮮明,奔放無比,有著神奇的魅力。趙翼在《甌北詩話》中贊曰:“神識超邁,飄然而來,忽然而去,不屑於雕章琢句,亦不勞於鏤心刻骨,自有天馬行空,不可羈勒之勢。”(注4)比如《秋浦歌》之《白髮三千丈》:“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白髮三千丈”一句,傳誦千古,使歷代多少詩才出眾的詩人為之嘆服傾倒。此詩之妙,不僅是因為成功地運用了誇張格的修辭手法,使感情表現得十分強烈,而且在構圖設計上也別具匠心,表現得十分巧妙。“白髮三千丈”這起句突兀得令人吃驚,破空而來,無法詮釋,接著用“緣愁似個長”補充和闡釋首句。因為愁而生白髮,不僅滿頭白髮,而且竟有“三千丈”之長,可見憂愁之深廣。“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詩人用鏡子一照,滿頭白髮,恰似落了厚厚的一層白霜。用反問句緊扣首句,用秋霜作比,使詩意加深。再比如在《西嶽雲臺歌送丹丘子》中詩人馳騁想象,運用誇張,借古代神話傳說,“雲臺閣道連窈暝,中有不死丹丘生。明星玉女備灑掃,麻姑搔背指爪輕。”寫出了祖國河山的壯麗和雄奇。當想象、誇張不足以表達其奔放激越的情感時,李白便藉助於富有浪漫色彩的夢。他的名篇《夢遊天姥吟留別》便是以夢遊來馳騁想象,夢中的神仙世界,絢麗多彩,“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奇情奇景,令人神往。而夢醒後夢境與現實的比較,使他不由得感慨萬分,引出結尾兩句點題之筆,“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表現了李白蔑視權貴的錚錚鐵骨和熱愛自由的人生追求。還有他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狂風吹我心,西掛咸陽樹”(《金鄉送韋八之西京》)、“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都以奇特的想象表現了對長安和詩友的懷念。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在李白的筆下,各種事物通過想象、誇張等手法,彷彿可以任意擴大,幻化萬千。這是李白的大膽創新,更是他對生活深刻感悟的結果,而他的個性才情也在這些詩中發揮得淋漓盡致。

2、物象的選擇和對民歌的借鑑

天真自然的個性使李白在詩歌的藝術上非常標舉“清”、“天真”、“天然”,如“一曲斐然子,雕蟲喪天真。”(《古風》之三十五)“慷慨吐清音,明轉出天然。”(《大子夜歌》)表現在詩歌中就是李白最愛寫晶瑩透徹、清澄光輝的東西,如明月、白露、金樽、玉杯等。比如:“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又疑瑤臺鏡,飛在青雲端。”(《古朗月行》),“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玉階怨》)等。這些物象的選擇本身就帶給人一種自然新穎之感,再加上李白在感情表達上的童趣天真,真可謂“光明洞徹,句句動人”(《上安州裴長史》)。連杜甫也稱讚李白道:“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春日憶李白》)。可以說,當李白沉浸在自然的懷抱之中,其詩歌就體現出一種與物親和的狀態和自然清新之美。

同時,李白追求自然的個性也使他在創作上積極向樂府民歌學習,尤其善於吸取樂府詩純樸的格調,清新的表現手法和即景比興。比如《贈汪倫》:“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詩人捕捉住一時的靈感,因而詩句自然流走,彷彿脫口而出,信筆寫成,實則凝聚著詩人深切的感情,傾吐了詩人肺腑之言。李白七言絕句往往不是直抒感情,而是通過景物的描寫,使情寓景中。這樣就能使感情含蓄蘊藉,深蘊不露,醇厚而真切。自古以自己名字出現在詩中的極少,而此詩並不因此失色,反更加真摯動人,三聯以桃花潭比,更加表現出詩人的情感至深。再比如膾炙人口的七絕,“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早發白帝城》)“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沈德潛《唐詩別裁》說:“七言絕句以語近情謠,含吐不露為貴,隻眼前景,口頭語,而有弦外音,使人神遠,太白有焉。”(注5)他說的這些特點,實際上也就是深得民歌天真自然的風致。

(三)在語言表達上

1、起句先聲奪人

前文論述過李白是一個有著極度自我張揚個性的詩人,其在詩歌創作上自然是更具爆發力。這一點在語言表現上的第一個特徵便是詩歌起句往往憑空而出,顯得突兀、神奇莫測,一開始就以驚人的語句先聲奪人。他的詩歌名篇《蜀道難》劈頭就是連聲驚歎,“噫吁戲,危呼高哉”, 就像是鬱積已久的思想感情突然噴薄而出,造成了強烈的藝術效果。《將進酒》開端便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兩組排比反問長句憑空而起,彷彿作者思從天外來,把那黃河之水寫得來有氣勢,去得悲壯激昂。表現出一種完全超越了作者個人侷限而上升為普遍意義上的人生 感嘆,又迥然不同於孔子的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語出《論語•子罕》)那種平和的境界,而讓人感受到更多的傷感與無奈,讀之使人喘不過氣來,甚至有窒息的感覺。起句以其巨大張力令人呼吸不暢,根本不給讀者留有吟詠、咀嚼的時間,使其難以在此逗留,不得不迅速往下讀去以求舒展,獲得了一石三鳥的藝術效果。這樣的語言表達效果不僅完全符合李白“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杜甫語)的張揚個性,更在深層次上暗合了李白狂放不羈的思維模式。李白在流放夜郎途經三峽時所作的《上三峽》,迎面即是三峽之險:重巒疊嶂,遮天蔽日,山高水深,急流滾滾。“巫山夾青天,巴水流若茲”,一個“夾”字就勾勒出山勢的陡峭和水道的狹迫,連天空都已不再是往日那可以任由眾鳥飛的天空。李白在讀者由習慣和常規維繫的日常生活世界之外,開闢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讓人陌生、使人驚奇的詩意境界。《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發端似乎是不著詩題就破空而至,“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好似奇峰突起。這種開門見山,一開始就直瀉心中煩憂的不同凡響的寫法,顯示了詩人李白強烈的自我情緒宣洩。又如《贈何七判官昌浩》的“有時忽惆悵,匡坐至夜分”,更似無中生有,詩篇一上手,作者胸中的惆悵便有如遊絲一般悄然侵入讀者的心頭,於無聲無息更顯得不同凡響,具有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2、自然質樸以及民歌化、口語化的語言表現形態

李白有詩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這正是他自己詩歌語言最生動的形容和概括。李白的詩如行雲流水,非常自然,有民歌化和口語化的特徵。《越女詞》之三寫到“耶溪採蓮女,見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詩歌活潑自然,語言質樸率真。《寄東魯二稚子》是李白思念寄居東魯的兒女所作的,全詩如訴家常,娓娓道來,明白如話:“吳地桑葉落,吳蠶已三眠,我家寄東魯,誰種龜陰田?……此樹我所種,別來向三年。桃今與樓齊,我行尚未旋。嬌女字平陽,折花倚桃邊。折花不見我,淚下如流泉。”真摯的情感,都在平鋪直敘中流淌。再看“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山中與幽人對酌》)“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長幹行》)同樣語言率真,渾然天成,毫無雕琢痕跡。“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將進酒》)兩句則從漢樂府《長歌行》:“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化出,語言更顯得平淡直白。“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蜀道難》)寫得如家常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則是一句脫口而出的感慨,而且這一詩句在詩中再三出現,每一次都有其獨特的作用和妙處。李白的絕句《靜夜思》以極為淺近的語言,僅僅用四個詩句,卻創造了一個鮮明的畫面,開闢了一個深遠的意境。詩句口語化的特徵,是李白詩歌中的一個相當普遍的現象,在《宣城見杜鵑花》、《觀胡人吹笛》、《登金陵鳳凰臺》、《贈汪倫》等許多作品中都可見到。李白在語言的運用上為了更真實、更直接、更迅捷地表達一時的情感與願望,常將日常話語信手拈來即入詩,有一種彷彿語言在說話而不是詩人在作詩的奇絕效果,讓人感受到語言不僅僅具有交流工具的性質而且本身還具有活潑潑的生命特徵。李白詩歌語言上的返樸歸真,詩句的口語化、民歌化,不僅增強了其詩歌的表現力,而且無形之中平添了幾分感染力。

(四)格局巨集大、雄奇渾成

李白的自信豪邁使他的詩呈現出格局巨集大,雄奇渾成的特點,像泰山的崔嵬,如大海的無涯,似天空的廣闊,全然沒有局迫的跡象。格局的巨集大源於李白思想的無拘無束,完全以自我為中心。李白的詩歌運筆縱橫捭闔,其揮灑自如恰似天馬行空任我行,隨心所欲。《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一詩,系詩人寓居廬山時所作。詩的開頭兩句,作者以“楚狂接輿”自況,表面上看在嘲笑孔丘“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也是他心裡想說的話;可“我本楚狂人”中的一個“本”字,透露了另一層作者沒有想到要說的意思,“本”字的含義在這裡是本來、原先,詩句實際上變成了自我解嘲。李白多年的求仕生涯,到頭來卻落得一場空,如果說孔丘的不識時務那是性情使然,而我生為豪邁之人,狂士本色,原不該重蹈孔丘覆轍,到如今真不知道應該是我笑他,還是他笑我?對自己政治前途的失望之餘,李白驀然回首,還是大自然好,接下來的四句表示自己要入名山求仙訪道。 中間一大段是寫景,其中有全寫,也有特寫;有鳥瞰,也有仰視。他對廬山的描寫突出了一個“秀”字,及至“登高壯觀天地間”以下忽然變成壯闊,寫得風起雲湧,彷彿詩人是在俯察地理。“好為廬山謠,興因廬山發”兩句承上啟下,引出感慨,表明自己修道成仙的心願,最後又以仙人自謂,原先的狂人成了今日的神仙,與開頭形成呼應,並邀請友人同遊仙境扣題作結。全詩“使事用典,神采飛動,讀者完全被詩人的豪情逸興所感動,與詩人一起遨遊廬山,神遊太空去了”(注6)。《蜀道難》竟從茫茫太古說起,把大自然、神話、歷史與現實熔於一爐,在巨集大的格局裡,運筆縱橫馳騁,有天馬行空、不可羈勒之勢,既描繪出蜀道上雄偉奇險的山川,又道盡了人生旅程的艱難。其它的如《樑甫吟》、《夢遊天姥吟留別》 等長篇鉅製,無不格局巨集大,“感慨深沉,表現了他所特有的雄奇、奔放、壯麗、多變的藝術特徵,自有英風豪氣流貫其間,足以代表盛唐的時代精神”。(注7)

李白是時代的驕子,文學的巨擘。在中國古代社會,那種個性受到正統思想壓抑的文化傳統中,李白自信豪邁、天真自然和自我張揚的個性風采,無疑有著巨大的魅力。也正是有了這樣個性鮮明的李白,我們才看到了文辭粲然,雄奇瑰麗的膾炙人口的詩篇。正如晚唐詩人杜荀鶴曾在《經謝公青山吊李翰林》一詩中的無限感嘆:“青山明月夜,千古一詩人。”李白作為“千古詩人”,其地位是無可取代的。

引文註釋:

(注1)《李白詩歌與盛唐文化》 袁行霈著 《文化遺產》 1986年第一期

(注2)《李白和他的詩歌》 胥樹人著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年版 P205

(注3)《聞一多全集》(三) 聞一多著 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出版社1982年版P157-159

(注4)《甌北詩話》 趙翼著霍松林、胡主佑校點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1年版P3

(注5)《唐詩別裁集》(下) 沈德潛選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9年版P653

(注6)《唐詩鑑賞辭典》蕭滌非、程千帆、馬茂元等著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3年版P293-294

(注7)《唐代文學史》(上) 喬象鍾、陳鐵民等著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95年版 P461

參考文獻:

1、《李太白全集》(全三冊) [清] 王琦 注 北京:中華書局 1977年版

2、《中國文學史》(第二冊) 遊國恩等主編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1年版

3、《中國文學史》(第二冊) 韓兆琦等主編 北京: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 2002年版

4、《中國古代文學史》(第二冊) 郭預衡主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0年版

5、《中國文學史》(第二卷) 袁行霈主編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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