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曠辛豪-蘇辛詞之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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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壇上關於詞派的分法,歷來有豪放、婉約之別。中學語文教學一涉及宋詞,皆言蘇軾、辛棄疾屬於豪放一派;李清照、秦觀則代表婉約風格。明張《詩餘圖譜》:“詞體大略有二,一體婉約,一體豪放。婉約者欲其詞情蘊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巨集。蓋亦存乎其人。如秦少游之作,多是婉約;蘇子瞻之作,多是豪放。大抵詞體以婉約為正。”今已不說“詞體”,而以“詞派”代之。清人王士慎繼承和發展了張的詞說,《花草蒙拾》稱:“婉約以幼安為首,豪放惟稼軒稱首。”以辛棄疾為首的辛派詞人受到蘇軾詞風的影響,繼承和發展了蘇詞“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巨集壯氣象和豪放風格。故後世又將二人並稱“蘇辛”,共尊為豪放詞派的代表。然從其二人的詞的作品來看,蘇詞在豪放之際更多的是溢透出一股曠達之氣,而辛詞多的是一份豪放。“相對而言,稱辛棄疾極其受影響的一派詞人為‘豪放派'更合適”。[1]王國維《人間詞話》亦稱:“東坡詞曠,稼軒之詞豪。無二人之胸襟而學其詞,猶東施之效捧心也。”

蘇軾年幼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年少成才,服膺儒家經世濟民的政治思想,生性疏狂,於詞作之中常流露出“致君堯舜”的人生理想和匡國濟民的誠摯願望。《江城子·密州出獵》:

蘇曠辛豪-蘇辛詞之比較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鬂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譴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是蘇軾被貶密州時所作。詞中描寫詞人“為報傾城隨太守”出外打獵的熱鬧場面,在浩蕩的狩獵隊伍中,刻畫了一位“親射虎”、“射天狼”的英雄形象。此時的東坡,雖然“鬢微霜”,但又何妨呢?詞人還等著有一天,朝廷能夠重新舉用自己,到時就能夠為朝廷、為黎民百姓挽開“如滿月”的雕弓,“西北望,射天狼”,擊退遼夏異族的侵擾,穩定北宋的邊疆。世人常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來概括表現東坡詞的風格。殊不知,這首《江城子·密州出獵》更能展現東坡積極用事、馳騁邊疆、以身許國的凌雲壯志,是東坡詞之所以為後人評為“豪放”的詮釋。東坡亦曾有言:“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數日前,獵於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闕,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頗壯觀也。”(《與鮮于子駿(侁)書》)。又有《吹劍續錄》記載東坡曾經向玉堂上一位善於彈唱的幕士,詢問自己的詞與柳七詞有什麼區別。幕士對曰:“柳郎中詞,只好和十七八女孩兒,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執鐵板,唱‘大江東去'。”蘇軾聽完後,十分欽佩,讚歎不已。調侃詼諧之際極其形象地概括蘇軾詞豪邁奔放的特徵。辛棄疾與蘇東坡並稱,後人視其為“豪放派”之代表,然嚴格來說,辛棄疾更能得“豪放”要旨。東坡雖不襲柳七詞風而變革詞體,另開詞境,“自是一家”開詞壇“豪放派”之先河,然而東坡多的是一份“曠”,而辛棄疾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豪放”。《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詞人慷慨悲憤的情懷宣洩於紙上,一氣慣之,立就成一渾然一體的藝術作品。世事變幻異常,昔日的“風流”也“總被雨打風吹去”。慨嘆未了,詞人筆鋒一轉,以自己的沙場經歷再現當年劉宋“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輝煌戰績。今天,詞人的滿腔憤懣只有化為“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情流如決堤的洪水直瀉奔騰,洋洋灑灑不可拘束,凸顯豪放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