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印度經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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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留印至今,時間的車輪飛速運轉,近十個年頭一晃而過。中國的方方面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GDP上升至全球第二位,離世界第一咫尺之遙,“趕英超美”將成為活生生的現實,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口號和目標。而同為文明古國的印度,無論從新聞報導、網路圖片,還是新近留印歸來者的道聽途說,給人的感覺一切依舊。印度近幾年的所謂經濟高速增長並沒有出現了另一個“中國奇蹟”。儘管西方媒體經常吹捧這個全球最大的民主國家,國內少數研究印度的精英也在鼓譟龍象共舞,但在世界舞臺上翩翩起舞的至今還是中國。印度這隻亞洲巨象踱著緩慢的步伐,依然行進在追趕現代化的漫漫征途中。下面是小編整理的有關印度留學的過來人分享,歡迎閱讀!

留學印度經驗分享

當年的公派留學給了我一個親密接觸印度的機會。365天在印度的點點滴滴,即使已過去八年,還依然歷歷在目。這段難以忘懷的歲月早已纂刻在我的生命年輪裡。

一波三折的留學之路

按理說公派留學要省心一些,因為有留學基金委負責打理一切通關手續。同一批申請赴越南、緬甸留學的同事已經啟程,而我音信全無,內心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不得已經常騷擾一下留學基金委。基金委工作人員的工作態度讓人肅然起敬,每次答覆的語氣內容幾乎一致,信還沒收到,原因不詳。為弄清原因,我親自出馬,打電話到印度駐華使館。話筒另一端的答案是一盆冷水,將好不容易打通電話的興奮瞬間化為烏有。一切的努力都已使盡,眼看去印度留學即將成為泡影。

還沉浸在失望情緒之中的一個下午,留學基金委來電話了,“邀請函已到,速來北京”。接完電話後的感覺使我想起一句廣告詞,“incredible India”,不可思議的印度。更不可思議的是當我拿到邀請函時,信上並沒有註明學校報到的具體時間,而是“as soon as possible”(儘快)。就是這句看似簡單明瞭的“as soon as possible”,讓我在印度的初期吃盡了苦頭。

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以為苦盡甘來,未來將是一路坦途,殊不知苦難才剛剛開始。到印度六小時的直飛航程不經意間變成了兩天一夜的多國之旅。當時從北京飛印度的航班需要在上海浦東機場轉機。到上海時,浦東機場大霧,飛機被迫轉降虹橋機場。上海飛德里航班就沒等我們擺渡過來就匆忙起飛。遵照邀請函儘快到達的指示,我選擇了當天從上海飛新加坡,再由新加坡抵達新德里。

這次轉機讓沒出過國門的我大開眼界。新加坡不愧是資本主義世界的首善之區,樟宜國際機場的現代化程度之高令人歎為觀止。候機大廳除衛生間外的每個角落都鋪設華麗的地毯,透著一股冷豔高貴的氣息,現代化的設施更是應有盡有。新加坡警察也讓人印象深刻,武裝到牙齒,裝備之精良、服飾之精美比香港阿Sir有過之而無不及。與新加坡機場相比,印度新德里機場不堪一提,任何一個國內機場都可以甩它好幾條大街。

就這一現象尼赫魯大學中文系前主任葉老師給出的解釋是“cultural shock”(文化震撼),意即文明程度的落差懸殊。兩者差距之巨大的確令人震撼。新德里機場雜亂無章、破舊不堪,沙包堆成的簡易工事隨處可見。工事內的軍警荷槍實彈、虎視眈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剛下飛機的我不由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兩天的時間彷彿跨越了兩個時代,從風景這邊獨好的和平年代一下進入了戰爭年代。

由於飛機的延誤,約好來機場接機的人無功而返。好歹有語言上的優勢,加上同行的中國人當中有位來接機的印度女同事。印度底層的老百姓就是比那些接受西方教育、滿口英文的官員實在。這種主觀認知後來在留學印度的一年裡不斷地被各種事實認證。這位年青的印度女子古道熱腸,不忍看到友邦人士流落街頭,頂著烈日,耐著高溫,陪我穿梭於機場的各個辦事機構,幫我打聽中國駐印使館的電話。

五月的新德里已是酷暑,風吹到臉上都是熱辣辣的。學過印地語的都知道,這種熱風就是所謂的“Lu”。看著那位印度女子汗透衣裳,內心真是有些不忍和感動。功夫不負苦心人,在無數次嘗試之後,終於打通了中國駐印使館的電話。數小時之後,使館的一名工作人員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多年之後,那位使館同志的名字早已忘卻,也記不住那位印度女士的名字,但他和她的面孔還依稀在腦海晃動。中國人也好,印度人也罷,生活中的很多普通人其實都會有一顆助人為樂的心。人心漸冷的當下,印度機場的這一幕,時常讓我感受到人性中的那一絲溫暖。

 初識尼赫魯大學

在去尼大的路上,我和使館的同志一邊閒聊,一邊望著窗外的景色,感覺時光似乎在倒流。路兩邊的房子,兩旁種的樹,很像故鄉70年代末的樣子。機場的道路也如出一轍,一條窄窄的簡易柏油公路,我的心禁不住悲涼起來。印度從90年代開始進行經濟改革,十多年的成果就是現在這樣子?就連躺在路邊的神牛似乎也沒多少活氣。

尼大離機場不是很遠,開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當我第一眼看到尼大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大片莽蒼蒼的灌木叢中掩映著一堆不加修飾的紅磚房子。在烈日的灼燒下,這些房子像極了遭廢棄的、淹沒在叢林中的考古遺址,迷漫著荒涼久遠的氣息。使館同志語氣肯定地說,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尼赫魯大學。汽車繞著古老的圍牆開了十多分鐘,始終找不到大門,不得已從一處缺口開了進去。

這些由紅磚砌成的房子早該修繕一新,完全不像是一所世界著名大學的校舍。校園的馬路不是很寬敞,叉路口還特別多,如同迷宮一般。經多方詢問,再按指示圖行進,車子走走停停,終於把我送到了當晚入住的AVARALY INTERNATIONAL GUEST HOUSE。事後知道,這個外表普通的GUESTHOUSE已經是尼大最好對外招待所了。當時我的心情是益發的悲涼。現實的印度與想象中的印度有如天壤之別。1947年就已獨立的印度,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經濟建設是如此的乏善可陳,就連最頂尖大學也是如此這般的破破爛爛。難怪當時的中國駐印武官闊別十年後重遊尼大時,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想哭。十年的光陰,中國已大變,而尼大居然一成不變,怎不令那些對它有感情的人感到傷心。

那麼多年過去了,不知尼大是否還是原來的樣子?是否也讓我有想哭的感覺?逝去的不只是歲月,還有曾經的容顏。所以,一直到現在,每當在電視或文章看到國內的精英吹捧印度的經濟成就,我的心底就會泛起一絲笑容。那些精英們是沒去過印度呢,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尼赫魯大學的毛老師

入住五天之後,時差還沒倒過來,AVARALY INTERNATIONAL GUEST HOUSE就給我下達了驅逐令。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也讓我體會到不能用在中國的思維來思考印度發生的事情。原來這家招待所明文規定,入住時間最多僅為五天。這事要擱在中國,那管你入住幾天,只要你付得起房錢,入住時間越長,店家越高興。可這家對外招待所不是以營利為目的,嚴格執行規章制度,鐵面無私,絲毫沒有半點通融的餘地。床還沒睡暖,就要分別了。我哀嘆著收拾行裝,尋找下一個安身的地方。正是這一機緣,認識了當時正在尼大攻讀博士學位的毛老師。

毛老師,甘肅人氏,50年代生人。出國前是蘭州大學的英文老師,副教授頭銜。毛老師有一顆傳統中國人的慈悲心。看到同胞暫時無家可歸,很大度地收容了我。毛老師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經常穿的布鞋,鞋面上的塵土很像錢鍾書著作裡的比喻,如同貪官刮來的地皮。

毛老師起初和我一樣,公派到印度留學一年。但一年到期後,他不像大多數的公派留學人員,學成回國,反而選擇留在尼大,繼續攻讀學業。到印度讀過書的人都清楚,印度的生活條件和中國不能比。即使是首都新德里,對已經習慣中國式生活的國人而言也難以適應。氣候炎熱,沒有大型超市,更沒有像樣的商業或者娛樂場所。有的只是衛生條件非常糟糕,蒼蠅成堆的小市場和小吃店。學校的住宿條件也很一般,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收費便宜。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毛老師已經堅持了4年。以至於有中國記者評價,毛老師是尼大這片原始叢林中修行最久的中國苦行僧。但毛老師自己並沒有覺得自己過的是苦行僧的日子,反而甘之如飴,樂在其中。畢竟毛老師曾經在非洲呆過。跟非洲的日子比起來,用毛老師的話說,印度就像是天堂。當時,我心底滿是疑惑,難道天天啃土豆洋蔥、上上網就是生活在天堂裡?多年之後,我有機會在非洲的南蘇丹呆了一年,這才體味出毛老師的話誠不欺我也。

毛老師住的地方是尼大能給予已婚博士生的最好的宿舍,一房一廚一衛。除了有線電視之外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其中最令人滿意的地方是能上寬頻網路。從這點上看,印度在網路時代的起步基本上與中國一致,但服務質量遠遜於中國,時不時斷網就是明證,也不知現在這種情況有沒有得到改觀。

和毛老師相處的這十幾天,讓我體會到了在印度求學的艱辛,也感受到在艱苦條件下孜孜不倦的學者風範。毛老師在尼大苦修的同時,也在培養一些時尚的小愛好。由於缺乏聊天的天份和熱情,我到現在都很少上QQ。可毛老師當時就已經是QQ上的大V。毛老師經常在QQ上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傾倒了無數的紅顏粉絲。追求時尚的毛老師不僅在英文上有一手,中文的造詣也很是不俗,在尼大的叢林中還真是沒白白修行了這麼些年月。

 去達蘭薩拉旅行

(一) 從火爐到清涼之地

和毛老師同居了十幾天,總歸覺得不是辦法。毛老師人好,嘴上不說,但人貴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再繼續打攪毛老師的修行了。思來想去,反正居無定所,不如趁此機會去領略一下印度的“大好河山”。恰好就有兩位中國的女學者剛從印度北部旅行回來,在向毛老師彙報旅遊成果的同時還不忘向我推薦達蘭薩拉,西藏流亡政府所在地。既然人家女同志都敢在印度結伴出行,我一大老爺們又有何懼的。就這樣,打定主意,背起行囊,獨自向達蘭薩拉(dharashala)出發。

到了印度,印地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因為會說印地語,賣票的印度兄弟沒把我當老外,視我為印度同胞,賣給我普通班車的車票,車資285盧比(60塊人民幣不到)。傍晚時分坐上開往目的地的長途大巴。由於沒預訂住處,也不知前方將會發生什麼,帶著點前途未卜的感覺,整個晚上都無法安然入睡,一直望著車窗。只見車子穿過閃著微弱燈火的小鎮和村莊,穿過無邊無際的黑暗。當從窗外的刮進來的風變得不再那麼熾熱,甚至還有點涼意的時候,我知道,達蘭薩拉已經不遠了。

這時車子開始在盤山公路上盤旋,開得飛快,甚至轉彎的地方也是如此,讓人在驚歎司機藝高人膽大的同時也不禁有點提心吊膽。稍有不慎,一車人豈不葬身谷底。好在車子終於平安地繞出了大山,到達了相對平坦的谷底。這時,天色開始亮了起來,晨曦微露,兩邊是高山,中間是綠油油的稻田,一條湍急的小河不時出現在路的左右,感覺有點像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快到達終點站的時候,整個車上忽然就就只剩下我和一個藏族小夥子,滿車的乘客在夜色中早已找到回家的路。我們兩個中國人彼此都不說話,陌生得緊。一下車,藏族小夥轉眼間已不知去向,看來人家早已是輕車熟路。而孤獨的我真的很茫然,不知該去向何方。好在印地語在當地也能派上用場,向路過的早起行人詢問,得知山上一個叫dharamkot的村莊是揹包客經常落腳的地方。由於夏季是達蘭薩拉的旅遊旺季,達賴拉嘛據說在此地將要開設講經壇,所以小鎮上的旅館爆滿,隨處可見三三兩兩的藏人和穿僧袍的拉嘛。揹著沉沉的旅行包,獨自向山上走。清晨的達蘭薩拉空氣清新,涼爽宜人,與首都德里相比,就如同脫離火海回到清清涼涼的世界,怎一個涼字也得。

要麼讀書,要麼旅行,總有一個在路上。年輕時,就該去遠方。我很慶幸在德里無法立足時,選擇了達蘭薩拉。在逃避德里酷暑的同時,達蘭薩拉為我打開了一扇瞭解印度的視窗,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二) 坦誠好客的房東

達蘭薩拉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小鎮,印地文的原意是福舍,即為朝聖者準備的客棧。誰能想到這個小鎮後來居然就成了59年西藏叛逃分子和達賴喇嘛棲身的“客棧”。通往山上的道路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房子,一眼望不到頭。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有條叉路,一頭徑直向上,一頭通向不遠處的小村莊。揹著一身的家當,爬到半山腰,我的體力早已到了強弩之末,眼看是走不動了。也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路邊剛好有個賣印度奶茶的小鋪子,可以歇歇腳,吃點東西。來印度的這些天,最對我胃口的本地飲料也許就是這種稱作chaaya的奶茶了。喝完滾燙熱乎的奶茶,再順便跟茶鋪主人聊天,才知道百米之外的村莊就是dharamkot。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dharamkot就在眼前。扛起行李,正要離開的時候,好心的店主又告訴我,要想找住的地方,可以問一下旁邊喝茶的這位年輕人,他老爸就是開旅館的。

跟著年經人沒走多遠,一棟二層的精美小樓矗立在眼前。真是人不可貌相,貌不驚人的茶客居然是土豪。領著我看過房間之後,房東開價150盧比一天。根據當時的匯率,不到30塊人民幣。跟德里相比真是便宜不少。尼大的國際招待所AVARALY可是500盧比一天哦!可我當時很不厚道,這麼低的價格還想再砍低點。於是就編了個說詞,稱自己來自那加蘭邦,是個在德里就讀的窮書生,房錢能不能再少一點。房東一聽,既然是少數民族同胞,而且還是少數民族的知識青年,少賺點吧。很爽快地答覆,“OK,一天120盧比,不過最好不要和之前那兩個以色列人談論房間的價格,她們是150盧比一人,一個房間一天是300盧比。”我連忙回答說,“不會,我一個人來,跟她們也不認識”。為了省回德里的盤纏,不得已冒充印度人。在德里灼熱的陽光洗禮之下我看起來跟印度少數民族同胞相差無幾了。

初來乍到,立馬找到如此像模像樣的人家,從不信神的我不由得迷信一回,這也許就是上天的恩賜。這戶人家的住宿條件著實不差,房間雖然陳設簡單,只有張雙人床,一張小桌子和一個大衣櫃,但乾淨利索。尤其最令人稱道的是沖涼房,還能洗熱水澡。在印度流浪了將近一個月,終於找到了理想中的根據地。

房東是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年輕時曾到過德里。聽說我從德里來,便很熱心地攀談起來。由於在德里居無定所,也沒少受印度官僚的腌臢氣,我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數落了德里一通。沒想到,房東居然也有同感,說起他在德里的許多往事。偉大首都留給他的深刻印象就是空氣汙濁,氣候炎熱,遍地乞丐小偷。的確,生活在山清水秀的dharamkot,守著自家的小旅館,已無必要再到大城市謀生。達蘭薩拉,美麗的山城,已然是房東生命的最後歸宿。

(三) 寫作業的當地小朋友

在達蘭薩拉數天之後,對周圍的環境慢慢變得熟悉起來,不由地感慨此地簡直就是印度難得的一塊人間淨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人的思緒就會變得簡單,也就特別容易入睡。在尼大的時候,天天都在為食宿操勞,加上天氣熱,睡得也不沉。在dharamkot的鳥聲猿鳴中很是舒舒服服睡了幾個踏實覺。

一天一個午覺醒來,陽光斜照,看了一下表,竟然已是傍晚的六點多鐘。沒心沒肺地活著,睡得就是香。醒來的第一感覺就是要找東西安撫抗議聲不斷的肚子,中午飯早消化得就無影無蹤。想起附近似乎有家像樣的印度餐館,外表高檔,價格肯定不菲。但此時飢腸轆轆,也就顧不上許多了,決定到這家餐館用餐。在去餐館的路上,路過窄巷中的一處人家,屋簷下兩個模樣清秀的小男孩正並排著一起做家庭作業。職業習慣的驅使下,想過去看看印度的課本與我中土有何不同。雖然我已走到跟前,但這倆小屁孩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聚精會神在做作業,真乃豎子可教也。

隨手翻了翻他們的課本,是用印地文寫的。眾所周知,印度被英國殖民統治二百年,英語的影響無處不在,就連不少印度人也以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為榮,沒想到他們的國小課本還是用傳統的本國文字,看來印度的知識屆也有高人。如果印度人都不學本國的語言,印度從文化上真的成為英聯邦國家了。這倆男孩自國小習印地語,母語的教育耳濡目染,即便長大之後他們會說一口流利的英文,但內心深處他們知道,印地語才是他們印度人的根。

看著眼前如此用功學習的孩子,我也不好意思更多的打擾,跟他們的母親瞎聊兩句之後便離開了。一邊走,眼前一直閃現這倆小屁孩學習時的專注神情。印度的現狀是很落後,但只要有這樣的孩子,就一定還有希望。希望這小兄弟倆長大之後,不妨走出這片美麗的大山,靠著自己的勤奮努力,走出自己的美麗人生。

(四) 藏餐館的小老闆

達蘭薩拉的腳下是一個小鎮子MCLODGUNJI,遍地都是藏民開的小餐館。飯菜的價格還算公道,中式風味十足,只是叫法稍有些不同,如蒸餃叫momo(饃饃)或roumomo(肉饃饃)。能在印度吃上中餐就好比是他鄉遇故知,尤其吃到相似度高的飯菜時,幸福的感覺直接由味蕾傳達到神經中樞。套用一句臺詞,碰到中餐就是“叫人動容的邂逅偶遇,令人擊節的機見恨晚”。

小鎮上除了餐館,遍地開花的還有不少印度人開的小網咖,網速不慢,就是要價太高。一小時30盧比,6塊人民幣,簡直就是宰爹。但即使明知被宰,也得乖乖給人家送錢。此時的網路成了我孤懸海外聯絡祖國親人的紐帶。也因此MCLODGUNJI成了我經常光顧的地方,既解決了吃飯問題,也順帶滿足了精神需求。

晚上到一家藏餐館用餐時,店家顯得格外熱情。可能是因為陌生面孔的出現,或者說同是黃面板的面孔。剛吃完晚飯,店家便遞給我一杯水,迫不急待地問我是否來自山那邊的中國。一聽果真來自中國,臉上的神情立刻生動起來,還拍著我肩膀說,“漢人兄弟,生活在水深火熱的中國,日子很苦吧”。

聽到這番評論,我哭笑不得,又遇見到一個被西方普世價值洗腦的西藏同胞。當今中國處於一個鉅變的時代,問題不少。但毋庸諱言,多數老百姓的日子過的是風生水起,有滋有味。反觀印度,大多數印度百姓過的才是水深火熱的日子。從德里的貧民窟,再到一路隨處可見家徒四壁的房子,老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印度人口中唯一值得炫耀的也許就是手裡的選票了。可見即使在資訊發達的今天,由於印度的媒體經常歪曲抹黑中國,店家說出這樣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店老闆的經歷頗為不簡單。在香港住過一段時間,中國內地也來過,最後才追隨達賴的足跡來到達蘭薩拉安家。臨打烊前還洋洋自得地讓我猜他媳婦是哪裡人?我說了一大串國家和地區的名字,他都不置可否。過好一會才神祕兮兮地告訴我,是大以色列國。當時我的表情肯定令店家失望了,我非但沒有吃驚樣子,反而很是平淡。可能內心覺得,娶老外做老婆,在中國早已稀鬆平常,不值一提。

回到旅館,心情久久不能平復。我們是有部分中國人生活過得並不如意,但至少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流散於印度的藏人日子就好過?遠離故土,寄人籬下,看似幸福的日子背後其實難掩失落的尷尬和痛楚。回想幾天前在路上碰到那些上學的藏族小孩子,印地語已經說得非常的流利。多年之後,不知他們是否還會想起曾經的故鄉——青藏高原?

(五)英國人的墓地

有段時間,達蘭薩拉幾乎天天下雨,打發這樣的日子只能是呆在小旅館裡,啃麵包餅乾聊以度日。一天上午,雨突然打住了。這或許是老天爺善意的提醒,到時間去外頭改善伙食了。

在藏餐館胡點一通,酒足飯飽之後,內心突然萌發出一種衝動,走從沒走過的路。漫無目的,哪條路人少走哪條,彷彿不是在閒逛,而是行走於江湖。逛著逛著,路邊赫然出現一座氣勢非凡的西式教堂。樹底下立著一塊殘舊的指示牌,上書一行醒目的大字St. John’s Church。再仔細一看,大門上鎖,似乎是有意拒絕如我等這樣的閒雜人員。可用力一拉,居然扯出足夠一頭牛進去的縫隙。周遭一片寂靜,連個人影也沒有,我便毫不客氣鑽了進去。

斑駁的地面,牆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似乎在無聲地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穿過一條林蔭小道,就走到教堂的背面,一塊碩大的大理石碑矗立在眼前。根據碑文記載,此處是殖民時期英國駐印全權總督James Bruse的墳墓,立碑者是其遺孀Mary Louisa。逝者James Bruse,Elgin伯爵,曾經出任過牙買加總督、加拿大全權總督、英國駐華公使,1862年病逝於達蘭薩拉,享年52歲。

原來空無一人、偌大一個地盤竟然是前英國總督和他的部屬及其親眷的墓地。碑文中還透露,他之所以選擇葬在達蘭薩拉,是因為此地風光酷似他的家鄉蘇格蘭。歷史就像一個巨大的玩笑,一個曾經叱吒風雲、風光無限的大人物,如今無人知曉、靜靜躺在荒野之中。雖沒能埋骨鄉梓,但埋在風光旖旎的達蘭薩拉,這位大人物也總算找到一個好的歸宿。

我一邊在墓地徜徉,一邊瀏覽其他碑文。此處埋葬的不僅有當時的名流顯貴,也有十幾個月就夭折他鄉的小孩。陪我一同參觀的還有兩頭老牛,一頭旁若無人地靜臥休息,一頭在享受今天的晚飯。當年的英國統治者絕對沒想到他們的墓地會淪落成今天這般模樣。

 (六)重返新德里

達蘭薩拉再涼快,風景再宜人,也不可能永遠地住下去。再過幾天,尼大漫長的暑假就要結束,我的歸期臨近了。再說還得處理一大堆歷史遺留問題,尤其是住房問題,申請尼大學生宿舍刻不容緩。一想到這,是到了跟達蘭薩拉說再見的時候。

一覺醒來,枕邊的書已無心再讀。徒步來到St. John’s Church,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異鄉遊子say good bye。當再次面對這些異國的亡魂時,心中無限感慨。一百多年前的統治者,如今不過是一抔黃土而已,願靈魂安息!

沿著山路往下走,途中見著一位當地的長者,仙風道骨般的人物,於是就想趁著最後的機會討教討教。當得知我是中國的留學生,這位老先生便興致勃勃、口沫四濺地向我 傾訴他老人家一生的的政治和歷史見解。談起62年的中印戰爭,老先生義正詞嚴地指出,問題的根源在中國。是周總理出爾反爾,欺騙了尼赫魯,才導致戰爭的爆發。最後還很有優越感地談到,如果今天印度總理出現在他面前,他會毫無留情地教訓他,‘看把印度建設成什麼樣子’。言外之意現在的印度是一個民主國家,言論高度自由,誰都能隨意批評自己的領導人,但你們中國還達不到印度言論自由的高度。他老人家也許不瞭解今天的中國,私底下調侃當權領導人的段子有的是。中印之間的衝突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但問題的真相依舊各說各話。中印兩國人民要相互瞭解,還有很長的路。

告別這位老先生,我突然想起此行還有最後一個目的,那便是到所謂流亡政府的圖書館見識一下,據說裡面儲存著不少“反動資料”。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我倒是很想領教“反動資料”的殺傷力,是否起到顛覆性的作用,使我對西藏問題的看法和見解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當我找到流亡政府的駐地時,政府大門敞開著,圖書館的大門卻緊閉著。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心中雖有些遺憾和不甘,但心中對這一問題的判斷早已涇渭分明。《翻身農奴把歌唱》這一曲抵得過圖書館的所有藏書,那是底層農奴翻身得解放後的真情流露。歷史書籍再怎麼粉飾,也抵不過老百姓心裡的那桿秤。

離開流亡政府的辦公處所,朝下山的方向走,不多久就到了汽車站。汽車站明顯比我凌晨抵達時多了不少人氣,好在直接去德里的人不是太多,很快就做上開往德里的班車。汽車沿著盤山公路緩緩向山下開去,沿途依舊是一派田園風光,這些都將成為記憶中永恆的風景。一位哲人說過,苦難過去之後,剩下的只是美好的回憶。達蘭薩拉,一個遙遠而美麗的地方,苦難中曾帶給我清涼的愜意和一份無法忘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