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一個畢業生的失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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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一個畢業生的失業生活

  曹峰2001年從湖南郴州考進中央民族大學中文系新聞專業,2005年夏天畢業。如今,這個回過家、又去過南方淘金的人在一年後重回到北京,跟新一輪的畢業生一起找工作。

  7年前,為了緩解當時的就業壓力、增加國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高校擴招,1998年,全國高校的招生人數為 180萬,1999年擴招比例高達47%,其後3年分別以25%、17%、10%的速度增長,到了2005年,高校招生人數已達到530萬人。

  當初那些因為“擴招”受益的學子,現如今,卻面臨巨大的就業壓力,甚至是失業的尷尬。

  某日,深圳

  當年畢業3個月後,曹峰南下深圳。

  2005年10月的一天,深圳沒有招聘會,曹峰醒了很久不願起床,臨近中午,懷揣50元錢出了門。在小飯館點了盤迴鍋肉,吃完要了包煙,在街上盲目溜達。溜達到布吉海關人行道,低頭看見沾滿灰塵的皮鞋微微皺了皺眉——找工作就該有個乾淨的樣子。於是在路邊一個擦鞋攤坐下,攤主是個比她年長几歲的女人,低著頭把皮鞋擦得蹭亮,曹峰感覺好極了,大大方方遞給她兩元錢,一半是小費——這還是他第一回給別人小費,那女人收下錢後看著他搖晃著離開。看得曹峰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心想自己其實還不如這個靠給人擦鞋謀生的女子。轉念想到自己昨天的行動,忍不住笑了。

  昨天人才市場有場小型招聘會,曹峰興致勃勃地趕到,人特別多,跟新聞有關的招聘單位卻寥寥無幾,簡歷幾乎投不出去。高校擴招前,全國開設新聞專業的院校約有300多家,擴招後,這個數字翻了一倍多;而每年此專業一兩萬的畢業生也是擴招前的10倍多。別說新聞單位招聘少,即便有足夠的招聘單位,競爭也是慘烈的。
  曹峰想了想後橫下心來,帶上一摞簡歷獨自闖進深圳新聞大廈,富麗氣派的新聞大廈樓下,保安攔住了他。不甘心的他隨即乘車前往特區報業大樓,一看樂傻了:《深圳特區報》、《晶報》、《解放軍報》、《中華新聞報》、《南方都市報》、新華網……有那麼多單位在這裡呢。曹峰深吸幾口氣,悶頭一家一家辦公室地走進去,滿臉堆笑地遞上簡歷,滿懷期待地毛遂自薦——“您好,我是中央民族大學新聞專業的應屆畢業生,請問你們這裡需要記者編輯嗎?”對方客氣一點的,說聲“對不起,我們這裡不缺人”、“喲,北京來的,可惜不招應屆生了”;不客氣的,頭也不抬地說“沒見我正忙嗎”、“你還是走吧”……

  曹峰極度失望地走出報業大樓。大樓保安過來查身份證,欲發作的他見後面跟來三四個,只好忍了。天忽然嘩啦啦地下起雨來,風吹得街上的樹枝時而交叉,時而分開,曹峰一個人走在深南大道上找站臺,心裡甚是苦涼。

  南征北戰找工作

  畢業前夕,新聞專業的曹峰曾在北京《現代文明畫報》社實習,還沒等到畢業就不再去了,因為他相信自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畢業了,當同學們躊躇滿志地奔赴工作崗位時,曹峰和一個老鄉蝸居在北四環一處平房裡“規劃”屬於他們的美好未來——經過兩天的考慮,決定回家開個數碼店,不料第3天就被叔叔澆了一盆冷水,只好放棄。

  不久後,叔叔把曹峰叫回老家,為他在郴州電視臺謀得一份工作。但此前在電視臺實習過的曹峰實在不願再在老家過那種天天打牌的“頹廢”生活,他南下去了廣州。

  初來乍到,他很快適應了南方溫暖的氣候,為了能先“舒適地過段日子”,他拒絕了一份很快到手的底薪2500元的採編工作——在一家名為博雅堂的文化傳媒公司做關於義工的刊物。等他過膩了悠哉的退休教師般的日子再去找工作時,發現已再沒有待遇那麼好的工作了。

  曹峰隨即轉戰深圳,經歷了找工作不得志的日子。他一步三嘆地走過3個月,當“無法忍受現實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時候,就選擇離開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懷揣著逐漸減少的.金錢、信心、尊嚴和夢想逐水草而居”。然而無論身在何處,曹峰都“既無特殊幸福也無特殊痛苦,既無真正憂慮也無徹底絕望”地過著。

  再度失業

  之後,曹峰殺回北京。由於正趕上擴招第三年的學生畢業,“更有利於實現夢想”的北京並未給他找工作帶來一絲轉機。

  2005年冬天,曹峰索性窩在清河的租屋裡耗著,顛倒晝夜遊離於現實之外麻木地尋找所謂的“詩意的生活”。這根本無法擺脫他的內疚與困頓——家人還一直以為他在北京當官呢。那段時間他天天去附近的書店看哲學書,天天日記,寫了二三十萬內心掙扎的文字:“我知道我們是窮人,我們需要自己努力奮鬥去改善生活,而不僅僅是晒太陽就能得到簡單的快樂。社會現實是殘酷的,北京留給我們這些沒有關係沒有根基的毛頭小子的機會並不多。我們是那樣的熱愛美好的生活,卻至今沒有找到合適的道路……”

  曹峰甚至開始推翻自己過去的觀點,不得不承認人際關係網路是大學生進入就業市場、尋找就業機會最理想的途徑了。“分配”——這個上世紀90年代前大學生最熟悉不過的計劃經濟時代的特定產物,對於曹峰,對於整個21世紀的大學生來說,都已成為遙不可及的鏡花水月。但他不斷給自己鼓氣:“是時候挺身而出了,回到最需要自己的地方去。不該再蜷縮著採集夢幻,不應學蚯蚓躲在昏暗的泥土裡,應當像犀牛踩在堅實的大地上。”

  春節回家調整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曹峰又豪情滿懷地回到了北京,這時的他上QQ喜歡隱身了,想親人不敢打電話了,工作沒定下來就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了,還是後來找到一份不錯的物流行業的雜誌後才開始恢復與朋友間的聯絡。但就在朋友們為他總算踏實下來暗自欣慰時,他又把工作辭了。

  緣由如下:曹峰通過關係找到國內一家物流公司總裁的聯絡方式,約他採訪,想通過這位總裁瞭解一下國際同行—— 家樂福和沃爾瑪的一些情況。原本這位總裁聽說要採訪非常熱情,還主動來到雜誌社,結果一聽是採訪別人的事情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一副不可一世無可奉告的樣子。這讓曹峰遭受到採訪失敗的挫折。更重要的是,他意識到整個物流行業有二十多家雜誌,家家都習慣了有償新聞報道,這幾乎已經是一條潛規則了,對此他感到失望。“雖然成功的採訪讓我特別有成就感,但還是覺得激情這個東西如果沒有興趣作為支撐的話是不會長久的。”

  被朋友逼急了,他就聲稱自己因為對物流行業興趣不大而辭了這份工作。

找工作,一個畢業生的失業生活

嚴峻的就業形勢

  高校擴招,大學畢業生就業形勢每況愈下。曹峰所在的年級,兩個新聞班100多名畢業生中,考上或保送讀研的有 20多人,另有二三十人繼續複習考研,參加工作的同學中有10多個到政府機關、事業單位就職,10多個幸運兒到了比較有影響力的新聞媒體上班,剩下的多在不太穩定的紙面媒體或網站或廣告公司上班。像曹峰一樣長久以來沒有固定工作的,班上還有另外一個男同學,不久前“屈從爸媽的意見回家謀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曹峰一不留神,便隨著去年“滯留”的75萬名大學生待業青年與今年新畢業的413萬大學生共同參與競爭。調查顯示,截至5月底,在接受調查的應屆本科畢業生中已簽約和已有意向但還沒有簽約的佔49.81%,不想馬上就業的佔1 5.02%,而沒有找到工作的比例為27.25%。其中,66.10%的大學生將月收入定位在1000-2000元之間,1.58%的學生甚至願意“零工資”就業。就連“村官”這個在去年還少有人問津的陌生事物在今年儼然成為廣大本科畢業生的“香餑餑”。

  今年上半年,回到北京的曹峰一直借住在大學裡低他一屆的男生宿舍裡。在這個六成大學生“畢業即失業”的環境中,有種情緒籠罩著曹峰和師弟們:當大家都處於失業狀態時,情緒還都平穩;在他找到工作後就開始看不慣師弟們庸懶的狀態了,彷彿工作著就有一種優越感,沒工作的人是可恥的;看到他工作,嫉妒的情緒也讓師弟們著急地找工作,他一辭職,師弟們就又懶得投簡歷了。“這就是人在群體中的從眾心理吧。如果看到身邊還有好多同樣境遇的人,雖然也會互相鼓勵去好好找工作,有時也互相‘慫恿’破罐子破摔,回家隱居得了,這種相互影響著往下拖的副作用還不小。”

  在今年的畢業生調查中,大學生仍然“重東部,輕西部”、“重大城市,輕中小城市和農村”。十幾名甚至幾十名大學生競爭一個不起眼的工作崗位,這種現象在大城市已屢見不鮮,上海、北京和廣州仍然成為今年應屆畢業生最願意工作的地區。

  如今,像曹峰一樣畢業了還賴在母校附近的漂泊一族、本科畢業在城市就不了業轉而考研的“拼搏”一族、以低工資甚至零工資實現城市就業的“奉獻”一族、“寧要大城市一張床,不要西部基層一套房”的“捨得”一族……無一倖免地被稱為“城市依賴症”患者。

  不想失去自己

  “工作的時候我非常努力,也很珍惜,但當我冷靜下來一想,覺得工作的時候反倒離我自己的想法越來越遠,使我更加茫然,沒有目標。我知道自己需要找一份工作,但工作了又失去了我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曹峰雙眼凝望遠方,眼神卻飄忽不定。

  曹峰因此經常懷念讀大學前在小地方的生活,精神方面雖然單調,但也充實,有種無知者無畏的感覺。假如當年曹峰沒到北京來讀大學,很可能就像他們家鄉世世代代的人一樣生存,當農民也罷,外出打工也罷,也會奮力拼搏,但肯定跟現在的感受完全不一樣。“到北京學習,眼界打開了,精神容量大了,很難滿足了,反倒覺得越來越空虛。”

  儘管現狀不太讓人滿意,在談到未來時,曹峰還是堅信自己在30歲時能有所作為,因為他沒有完全放縱自己,他還是在不斷學習,而且比很多上班的人看更多的書。

  “原來大家更相信一點,覺得地上的每一點亮光都是那個夢想照下來的,都仰著脖子去接光,脖子晒熱了,就覺得溫暖;晒黑了,就覺得健康;燙皮兒了,夢更近了;起泡了,已經在夢裡了,痛並快樂著……”電影《夢想照進現實》中這段臺詞很暗合曹峰現在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