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日記之觀鳥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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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嶺上這片百十來戶的山居,常住者不過三五戶,說是寥若晨星一點也不為過。記得X號某老太太剛搬來那幾日,逢人便罵罵咧咧的抱怨這不是人呆的地方,半天不見一個人影,比寺廟還清靜百倍。沒多久,終歸奈不住這寂寞,便獨自留下老頭回市裡去了。

山居日記之觀鳥的作文

我與M不知是骨子裡農根未除或是因了神祕的機緣,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反倒有一種由衷的親切感。比鄰而居的人雖少,但不請自來的朋友卻很多,前提是,如果你拿它們當朋友的話,比如野鳥。寂寞,那是沒有的事。

早上起床,我從不用手機設個鬧鈴什麼的,不到七點,各種鳥兒便準時在窗外的樹上催我,催我起床參加它們集體的晨練。雖然我沒有現場聆聽過被譽為“清泉般閃光的音樂,掠過古夢邊緣的旋律”的侗族大歌,但它那多聲部、無指揮、無伴奏、自然合聲的合唱形式,卻每日都由眾鳥為我們演唱著。這種演唱,也陪伴著我在瑜伽墊上冥想,有它,放什麼音樂都嫌多餘,唯一要做的,就是輕輕閉上眼睛。

餐廳外的小葉榕,在M的悉心照料下,不但長得枝繁葉茂碧翠滿窗,還引得野鳥在它高處的枝椏築了一個漂亮的巢。我常倚在窗邊,看它們三三兩兩在樹枝間追逐打鬧如頑童,用嘰嘰喳喳的鳥語呼來喊去,然後一振翅,又呼啦一下飛走了,只留下微微顫動的枝葉證明它剛剛來過。

這裡大大小小的鳥兒種類不少,只可惜我叫不出它們的名字。體型大的,我見過盤旋的鷹、優雅的鴿、膽小的斑鳩。體型小的,麻雀,在數量上絕對是大多數。比麻雀更小的一種鳥,黃綠的羽毛跟鸚鵡同色,飛行的身影,顯得格外機靈,我姑且叫它靈雀吧。另幾種身形都比麻雀大的,背上或黑或褐,腹部卻都是白的,翹著長尾,頭上還頂著花翎呢!燕子不用說也是有的,雖將自己打扮成了紳士模樣,但總是沒有學會那份從容。每到秋夜,我們還能聽到陣陣雁鳴,就是還沒機會同它見過面,只給夢留下一夜的期盼。

好奇心,從來不只是我們人類的獨有心理,鳥,也不例外。

一次散步回家,聽到客廳窗簾裡有噗噗的扇翅聲,腳步便自然放輕了。待我接近一掀簾,“噗呲”,一隻麻雀飛出,急急朝著另一方向的大玻璃窗飛去,直被撞得“咚”的一聲,方掉頭奪門而逃。我想,這都是語言不通的`結果,才讓它無法相信我的善意,唉!但這次經歷,也許有關它的面子,便沒好意思告訴別的鳥兒,因為沒多久,一隻麻雀,又滿是好奇的前來探望我們了。

那天,我本坐在門邊看書,突然聽到什麼東西“啪”的一下掉在了餐廳窗內,我趕緊起身檢視,是一隻摔得不輕的麻雀瑟瑟縮在地板上。我本想為它驗一下傷情,無奈又不通鳥語,所有的表達,都不足以支撐它對我的信任,不待我的手觸到它的身體,一緊張,便慌不擇路往樓道飛了去。也許摔得有點腦振盪吧,再次起飛並不很穩,搖搖晃晃,轉眼便又撞上了牆。不知這次是它實在飛不動了或是終於理解了我的心意,它靜靜的蜷縮在樓道上,任我輕輕將它捧起,耷拉著腦袋,滿眼的無助。我將它託在手裡,一邊檢查它的小翅膀小腳腳有沒有骨折,一邊對它說些安撫的話語,並慢慢從頭到尾一遍遍梳理它的羽毛。這一招還真管用,隨後它便漸漸安定下來,我想為它取些吃的喝的,便將它放在陽臺上,轉身取了水和米,但它卻沒有一點胃口。呆呆的暈了好一會兒,拉下兩灘鳥糞,這才終於抬起頭,眼睛也開始慢慢恢復起神光,看了看不遠的樹,小翅膀一展,沒吱一聲就到了對面的樹上。看到它能飛,我那懸著的心也落地了。我猜想,它一定是受了玻璃透明假相的誘惑,被狠狠的撞上才掉進來的。可玻璃的假相,憑小鳥的見識與智商,能不上當?假相無處不在,自詡有著高智商的我們呢?

這種事畢竟機率很小,大多數時候,鳥們都過著歡欣自在的生活。

因了地勢居高,對面房屋盡收眼底,常見鳥兒們喜歡在窗臺私聊、在金屬雨水槽裡健身、在屋簷邊跨界歡聚。這不,一隻鴿子飛來,在屋簷邊瓦脊上昂首挺胸的踱著方步,象一位居高臨下的大員在視察著它的領域。一隻麻雀,也似乎有了人的習慣,見著這樣的大員趕緊飛來,既想表示親近,又生怕舉止失當有所冒犯,便隔著尺許的距離,急忙用鳥語召來另一隻同伴。兩隻麻雀交頭接耳,對於與鴿子的距離,似乎也沒達成共識,一比一的意見,誰也不好說服誰,於是,只好通知了附近的第三隻麻雀。鴿子淡定的望了它們一眼,不明白這三個小傢伙在它眼皮下喳喳的說些啥,聽不懂,依舊轉過身,繼續眺望它的遠方。三隻麻雀商量的結果對誰都沒有通報,相互會意的點一下頭,不待給鴿子一聲招呼,便一隻接一隻的飛走了。鴿子似乎有些失落,獨自踱了兩步,也朝另一個方向回去了。

布穀鳥是上天派來的最殷勤的勸農高手。從春到夏,“快點播谷!快點播谷!!”的催逼聲,每日裡在山間田地迴圈往復播報著,讓我這個沒有一分田地的人也跟著焦慮起來,生怕誤了農時。也許是它深知現在農村的青壯年都到城裡打工來了,那土地上的老小本就體力不支,如稍一鬆懈忘了時節,豈不辜負了春天與土地?

倘若走出家門,不遠的山凹處有一灣隱祕的小湖,靜靜的被樹木草叢包圍著。我喜歡追著夕陽或迎著晨光沿湖邊散步。得益於攀枝花四季的好天氣,無論早晚,水裡總能看到天光雲影恣意漫遊。如果運氣好,你會看到毛羽鮮亮的水鳥或野鴨,身後拖一條長長的波痕,三三兩兩在湖中穿梭遊弋,蕩起一路漣漪,將天光雲影揉成皺綢一般。 樹上更是鳥鳴喧天,將一山谷的清幽,襯得無法形容。也有一些喜歡在草叢覓食的鳥兒,光聽它悉悉索索的聲音,常常會誤認為是松鼠,直到看見那翹著的黑尾巴和雞一樣在土裡刨食的鳥爪,方相信那動靜是一隻鳥兒所為。

這裡從不缺少鳥們的糧食,各種草籽與榕果,一年四季從未斷過。但鳥兒是天生的美食主義者,哪裡肯放過每一次嚐鮮的機會呢?

我們園裡的兩棵小棗樹,一到夏天,就結滿了淡青與硃砂紅的果子。我和M一邊為它施肥除草,一邊歡欣的看著它長大。誰知,未待成熟,便發現一個個小棗被啄得狀如鼠啃,怎不心痛。於是找來小果袋將面上的包起,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不曾想,鳥的智商並不容低估,那些掛在下面藏在裡面的,也時常被它輕易發現,稍不注意,便啄得個面目全非。吃了,也就吃了,誰還會太與鳥計較不成?但它們可不這樣想,時常吃了,還要學學梁山好漢的做派,大張旗鼓留下它們的作案過程,然後頑童樣棲在屋簷高樹,等著看你嘆氣、看你苦笑,卻又拿它沒有一點辦法。不信,你看鄰居家的荔枝樹上,那一顆顆被鳥們光顧過的荔枝,半邊果皮包著一粒果核,惡作劇一樣懸在枝頭,而凝脂一樣的果肉,早在鳥們的身體裡旅行一番,被它擠成一粒粒紡錘形的黑色料理,歸還在了門前的石欄上窗臺邊。好在它還遵守著“野鳥食果,不過飽腹”的祖訓,假若它們象人一樣學會了囤積、交易、儲蓄、奢靡……我還真的不敢往下想。所幸,人的陋習,暫時還不能影響到它。

我的目光,常常循著鳥兒飛行的身影,從它們的身影體會那種自由自在、優美自如的感覺,這種感覺,常引得人不由自主的羨慕,羨慕也能如它脅下生雙翼,從此天地留足跡。但轉念一想,人這個怪物是很難滿足的。如果將我變成一隻鳥,我試著問一下自己,我能忍受終生不變的服裝?我能安居搖搖欲墜的草窠?我能吃飽為限不貪一果?我能自己飛行不想借個力搭個車?我始終不能有個肯定的回答,因為我知道,自由,需要太多的放下。

在山居,我仍然喜歡在窗邊、在陽臺追著小鳥的身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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