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是一生中的拼死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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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對很多人來說,從來不是甜美的初戀故事和天真的友情,而是殘酷的。其實青春期就是一生中的拼死戰役。

青春期是一生中的拼死戰役

  

來見我之前,她剛給十個指頭都“放過血”。

“我告訴我媽媽我想自殺,她只是不停地罵我,說我有病。”

“我沒有朋友。有些人我曾經以為是我的朋友,其實只是我自己的愚蠢。”

“沒有人知道我是多麼努力地希望讓身邊的人滿意,可是他們總是嘲笑我。”

“我累了,不想求助了。可我不是軟弱,我只是堅強了太久。”

……

坐在我面前的這個女孩兒叫尹依,今年13歲,面板很白,微胖,在我看來她非常聰明可愛。但如果你仔細看,她的手指和手腕上佈滿了細小的傷口。

“我好累。沒有人明白。”說完前三個字時,她的眼睛裡就開始冒出豆大的淚水。說完一句話,她已經忍不住捂著臉無聲地抽泣起來。她最後說的一句話是,“這個世界是個美麗的地方,但是它也很殘酷。”

說完,她看著我,彷彿希望得到認同,又希望被我反駁。

我遲疑了一會兒說,我希望我能告訴你相反的事實,但恐怕你是對的。

尹依聽了我說的,再次垂下眼睛,露出傷感的神色,卻不再哭了。

尹依的父母很忙,感情也不好,平時沒有時間精力去關注她。在學校裡她成績很好,卻不太擅長和同學們相處。前幾年,她容易失控發火,學校為此找了幾次家長,慢慢地,她不再向外發洩自己的情緒了。

我要求看她的手,她伸到我面前:十個手指上都有不少傷口,有些已經癒合了,有些看起來很新。手腕上也有彎彎曲曲的傷痕,不太顯眼,露出淡淡的白色。

不管走到哪裡,她都會隨身帶著一把美工刀、一包乾淨的刀片,她保證自己用來自傷的刀具是乾淨的,不會造成傷口的感染。

她說,每當壓力大得承受不住,她就覺得體內的血太“滿”了,壓迫著她,這時就需要把血放出來一些,看到血流出來的時候,似乎壓力也隨之一起被釋放了。

我問她,疼麼?她說只要刀片夠快,其實不會疼,只是在傷口癒合時會有些發癢。

我問她,感覺好麼?她說一般都會很好,也會覺得自己是特別的,但是也有過不小心發炎的時候,就會很疼,疼很多天。有一次不小心,造成了比較深的傷口,血止不住,當時心裡覺得很害怕。

我又問她,有人知道麼? 她忽然笑了。她說,我也覺得很奇怪,我明明做得很明顯,但是好像從來沒有人注意到。我假裝在笑,明明很假,但所有的人都真的以為我在笑。我每天笑著回家,爸媽和姐姐問我今天好麼,我說好,然後我就回房間蹲在地上割自己,然後不停不停地哭。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始終都不發現。說完她咬緊了下嘴脣,是委屈,又倔強地不允許自己流露。

這個女孩有著和她的年齡很不相稱的眼神,隱忍的.,仇恨的,無助的,絕望的,甚至是看破的,虛無的。

很多時候,已經長大的我們認為孩子不會真正認識“痛苦”。而她的痛苦是這樣真切,這個女孩提醒了我,讓我想起了很多事。

青春期對很多人來說,從來不是甜美的初戀故事和天真的友情,它是殘酷的。小孩子的殘酷,有時候超過成年人的想象,彼此之間都可以說出最惡毒的話語。更不用說那些傲慢而無知的大人能夠帶給孩子的傷害了。

青春期的我們,尤其是青春期早期,還沒有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最容易被周圍的環境誤導,以為世界就是這樣,因此而絕望;也還沒有看清楚自己,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力量、沒有看到過自己的美,往往將身邊人的惡意評價信以為真。

而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青春期大腦發育還沒有達到成年人的水平,比較容易感受到激烈的情緒,不能夠中和調節,因此我們感受到的快樂和痛苦都格外生動。

看著她,我也想起了自己。當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青春期那個受害的小女孩的那一天,我彷彿看到自己淌著水從河裡上岸,我的衣服頭髮全都溼漉漉的,不但疲憊,身上還佈滿傷口,但我好歹是上岸了。我摘下自己頭髮上和身上的碎葉子和水草,擰一擰褲腿裡的水,回頭再看一眼那條過於長的河流,毅然決然地向遠處去。

我沒有能夠贏這場名為青春期的戰役,但我至少沒有輸。

在尹依的故事裡,我們能看到非常典型的青春期自傷行為。

假如我們仔細回憶過去的經歷,總能想到班裡有那麼一兩個人,或者就是你自己,會用圓規戳自己,用小刀割自己,還有人把圓珠筆的筆水注入到面板表層以下。非自殺性自傷行為(回覆161給公號,瞭解非自殺性自傷行為的相關知識)作為一種常見的與身體有關的掙扎,天然地和青春期的聯絡更為緊密。

長大後的我們,往往會覺得自虐是一個離我們很遙遠的、顯得病態的行為,但其實它在青春期,尤其是在青春期早期,非常普遍。

根據2013年的資料,12個月內,英國有超過1萬3千名15-19歲的女孩、超過4000名男孩因為自虐而被送入醫院,這比前一年增長了10%。在美國,2010年的一份調查顯示,約三分之一的青少年群體(包括7%的國中生、15%的高中生)曾試圖嘗試非自殺性自傷行為。

在各種青春期的自傷行為中,報告最多的是自我割傷。此外,扯掉頭髮、燒傷等等也是常見的行為。

約克大學心理學教授Robert T Muller回憶自己的青春期時,他身邊也有這樣一位自傷的朋友。看到那個朋友用刀片劃過自己的面板,他總是感到胃部一陣翻滾,“讓我後悔的是,在那時,我並不知道她是否需要幫助,並沒有試圖瞭解和幫助她。”

最令Muller教授感到不安的,是身邊有其他人說,那個朋友割傷自己的原因只是為了“引起注意”。“他們輕視了她的問題,”Muller說,“但那時,我對這個問題一無所知。”

雖然這種自傷行為是非自殺性的,但是長期反覆的自傷行為和自殺想法、自殺嘗試是相關的。青少年自殺是一個嚴峻的現實問題。在15-24歲的年輕人中,自殺是排名第三的死因。而在18歲以下青少年自殺的人群中,12歲佔第一位(40.3%),其次為14歲(22.7%),11歲和13歲(13.6%)。

“當你割傷自己的時候,並不覺得是在自我傷害。相反,你覺得這是唯一能夠照顧自己的方式。”——美國作家Marilee strong

對於很多人來說,自傷是一種處理方式。密蘇里大學精神病學家Armando R. Favazza的研究認為,40%的青少年自傷者同樣擁有進食障礙,50%曾在童年有過被性侵經歷,正是由於在負面情緒面前,自傷是他們處理那些難以面對的情緒的工具。

另一些人自傷,是由於對某種“感覺”的追求。Edward Selby針對30名平均年齡17歲的青少年進行了調查(其中87%是女性),他們最想要尋找的感覺是“滿足”(45%),31%的人想要尋找“刺激”,24%想要“疼痛”。

儘管自傷是痛的,但它在青春期卻類似一種獎賞。

青春期的自傷,很容易來自同伴的影響。如果最好的朋友或欣賞的人有類似的行為,我們也就很容易習得這一行為。

對處於青春期前期、有自傷行為的少年進行尋訪和跟蹤時,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臨床心理系主任Mitch Prinstein發現:由於效仿最好的朋友時,少年們容易出現自傷行為,另一方面這些自傷的少年,也更容易和有同樣行為的同齡人成為好朋友。

這很容易被理解:在成長過程中,當同伴開始學會抽菸、酗酒時,我們也極有可能染上煙癮、酒癮;當同伴性濫交時,我們也更易放縱自己。

一個原因是,這些行為,包括自傷行為,容易被認為是一種很“酷”的行為,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最重要的理由是,這些很孤獨的少年們,願意付出一切,只為了減輕那種孤獨感。他們願意做任何事,只為了和別人產生連結,只為了屬於某個群體,只為了自己不至於是一個看起來可悲可憐,沒有人想要的異類。

自傷在大多數情況下是祕密完成的,因此難為他人所察覺。“正是因為很多人和我一樣無知,也就沒有幫助自己朋友的能力。”Muller說。

但仍然會有一些訊號表明,你的朋友正在自傷:身體上有多個割傷或燙傷,經常出現的部位是手腕、拳頭、前臂——實際上,身體的任何部位都有可能受到自我傷害。

為了隱藏這些記號,他們可能在炎熱的季節卻穿著不合時宜的長袖衣服,或使用繃帶或布來遮蓋自己的身體,卻時時表現出高度的焦慮或沮喪。

如果你已經確定身邊有人有自傷行為,首先,請和TA談談。在談話之前請一定記住,要節制,不要帶著主觀立場去談話,特別是不要讓對方覺得,你認為這種行為是難以理解的。

最終,經歷了成長的傷痛後,我們仍然要學習管理自己的情緒。

如Mitch Prinstein所說,“有一天,我們能夠以更合適的方式來管理自己的情感——這才會被認為是最酷的事情。”

我們自傷過,會因此比別人更脆弱嗎?答案是不一定。

研究表明,在很多青少年那裡,自虐往往被寄予逃避負面的情緒和情感的作用:那些自傷的青少年,往往是為了排解壓力、沮喪,或者麻木、空虛、憤怒。

同時,自傷行為在某種程度上的確起到了緩解這些情緒的作用。多項研究表明,在青少年時期有過自傷經歷的人,情緒可能會較之前更加平穩。

對於這些自傷少年的長期追蹤研究,也沒有發現自傷歷史和長期負面結果(如情感不幸,精神疾病等)有顯著的相關性。

我一直記得尹依問我,“我姥姥去世前曾經安慰我說:等你長大了,一切都會好的。一切真的會好起來麼?什麼時候才算長大?我有時候覺得一切都不會好了,一切都只會越來越糟。這一切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我沒有辦法回答她,因為我想起了《這個殺手不太冷》裡的那句對白:

-人生是隻有童年苦,還是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

但是卻有一句雞湯,在此時顯得應時應景,“那些殺不死我們的,都會使我們更堅強。”

Mimi提醒:自傷仍然是危險的。如果你自身有自傷傾向,請尋求幫助;同時,請你儘可能多觀察身邊的朋友,如果他們有自傷傾向,請儘可能幫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