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與自信-論阿Q與堂吉訶德的本質區別

才智咖 人氣:5.41K

摘 要:一直以來對阿Q和堂吉訶德的比較有很多,但是這些比較卻未真正揭示出二者的本質深入的心理層面的區別,本文從二人的行為入手,深入其心理層面,並得出兩人最根本的不同在於自卑與自信的區別的結論:阿Q是自卑的,堂吉訶德是自信的。

自卑與自信-論阿Q與堂吉訶德的本質區別

關鍵詞:阿Q 堂吉訶德 區別 自卑 自信

自魯迅先生的小說《阿Q正傳》發表以來,對於阿Q與西班牙小說家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中的主人公堂吉訶德的比較就沒有停止過。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這種比較受到了更多理論家的關注。但這些比較多數停留在對精神勝利法及二者的悲喜劇性格上,對二者的分析也多是從中西方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此二人的道德境界方面進行的。但這些比較與分析對於阿Q與堂吉訶德的不同常人的行為本質卻未做出根本的揭示,這兩個人物最大的區別在於,阿Q是自卑的,而堂吉訶德是自信的。

一、自卑行為

阿Q在未莊總是閒人嘲弄撩惹的物件,侮辱攻擊的目標,他並沒有被未莊的其他成員所接受,原因在於他的貧窮和軟弱。而對於這一點阿Q自己也是明白的,他清楚地意識到在自己所處的環境中他是渺小的,是任人欺辱的。這從他被趙太爺打了耳光他也並不敢有任何不何不滿的表示可以看得出來。

奧地利精神病學家阿德勒在其著作《自卑與超越》中提到,一般的自卑感是行為的原始決定力量,自卑感是一個人在追求優越地位時的一種正常的發展過程。他認為,人的行為都是出自於自卑感及對自卑感的克服和超越。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自卑感,而優越感即是自卑感的補償。一個健康、正常的人,當他的努力在某方面受到阻撓時,他就能在另一方面找到新門路,爭取優越感。但是有些人卻制定了錯誤的目標,使用錯誤的方法來追求優越感,將他們的努力轉向生活中無用的一面,真正的問題卻被遮掩起來或摒除不談。阿德勒把自卑作為人所有行為的動因似乎有所偏頗,但這種理論對於我們分析阿Q的行為卻是恰當的。

阿德勒舉了一個例子,如缺乏勇氣的人,因為不覺得自己強壯,所以他們總是逃避困難,透過避免戰鬥,他們得到一種比本身更強壯與聰明的感覺,這種優越感是他們用來逃避自卑感的方法。阿Q正是如此,他因為貧窮面長期處於被鄙視狀態,而他卻並不願意面對自身的真實狀況,“我們先前——比你闊的多啦!你算是什麼東西!”不談及自己當下的貧窮,也不努力去改變這種貧窮的狀態,卻以這種自欺的說法來尋求心理的安慰和逃避自卑感。他打不過別人,便說:“兒子打老子!”類似的言語還很多:“我的兒子會闊得多” ,“你還不配” ,“孫子才畫得很圓”等等。生活於未莊最底層的阿Q找不到生活的尊嚴,卻通過欺負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來體現自己的優越,他被王胡打了之後覺得十分屈辱,卻不敢回擊王胡,這時“對面走來了靜修庵裡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時,看見伊也一定要唾罵,而況在屈辱之後呢?他於是發生了回憶,又發生了敵愾了。‘我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這樣晦氣,原來就因為見了你!’他想。他迎上去,大聲的吐一口唾沫:‘咳,呸!’……”戲弄了小尼姑之後阿Q便覺得心理得到了補償:“他這一戰,早忘卻了王胡,也忘卻了假洋鬼子,似乎對於今天的一切‘晦氣’都報了仇;而且奇怪,又彷彿全身比拍拍的響了之後輕鬆,飄飄然的似乎要飛去了。”以欺負小尼姑的行為來遮掩自己被王胡毆打的屈辱,完全是因為自卑感在作祟。

阿Q後來去鬧革命,是想用暴力的手段獲得自己不曾有過的生活而擺脫目前的被歧視處境,參加革命黨對阿Q來說固然是盲目的,可卻正如阿德勒所說“在另一方面找到新門路,爭取優越感”其深層心理卻是深深的自卑感。而且阿Q多數情況都使用了錯誤的方法來追求優越感,只是一種自欺的方式,沒有人肯定他,他便把自身所有的缺點轉論為優點進行表達。所以阿Q的“精神勝利法”及其言行的本質是他的自卑感。

二、自信行為

堂吉訶德因為讀了騎士小說而把現實世界與小說中描述的騎士世界混為一談,“滿腦袋裝的.都是書裡讀到的荒誕故事……他對這一切深信不疑,居然以為他讀到的那些痴人說夢般的胡編亂造都確有其事。” 所以他甘願放棄原有的鄉紳生活而四處遊蕩,不顧自身的現實條件與其理想的巨大反差,只因為他認為自己應該也可以去掃盡人間的不平,表現出強烈的自信。屢次的失敗卻都使他重新踏上征途,面對困難有一種蔑視一切不以為然的大氣。

堂吉訶德之所以選擇這樣一種非正常的生活方式以及出現種種瘋狂的行為,其原因是他對當時社會的判斷:社會的黑暗,民眾處於苦難之中。他改造世界的方式是以不被世人理解和認同的騎士身份來實現的,在普遍的麻木狀態中,某種真理的聲音並不能被世人接受,大眾普遍有勢利心態,若對世界的改造不能以某種力量暴力和官方權威作為背景色彩,這種拯救只能遭到他人的嘲笑和拒絕,拯救者的弱小與拯救物件的龐大的巨大反差導致這種情況的發生。但堂吉訶德並未對現實狀況做出合理的考慮即狂熱地純動機地出發了,對於整個社會的責任心體現出他的自信心,認為自己應該並有力量去濟困扶危。由於對自己理想的極度自負,堂吉訶德將嚴肅的現實生活變成自己的化妝舞會:旅店當成了城堡,歌女成了貴婦人,羊群成了軍隊,風車成了巨人,理髮師的銅盆成了魔法師的頭盔,皮酒囊成了巨人頭……他的種種的瘋狂行為皆是出於對於自已和他的理想的堅定和自信。所以當他自以為自己解救了安德瑞斯之後,得意地自言自語:“絕世美人杜爾西婭臺爾託波索啊!你真是現在世界上最有福的人!英名冠絕古今的堂吉訶德.臺.拉曼卻註定是向你拜倒,隨你使喚的!誰不知道他昨天剛封授騎士,今天已經消除了窮凶極惡的的暴行呢!殘忍的敵人剛才無故鞭打一個嬌弱的孩子,他把那傢伙手裡的鞭子奪掉了” ,這樣近乎痴人說夢似的言語體現了堂吉訶德對自己的無比自信。

三、自卑與自信的對比

堂吉訶德與阿Q身上有許多共同之處,這也是人們拿他們進行比較的基礎,他們的最大相似之處在於二人都會去故意忘記,忽略,消解挫折感和失敗感。所以有人說堂吉訶德與阿Q一樣都有精神勝利法,但這一說法並不合理。因為二人的這種忘記忽略與消解是不一樣的:阿Q的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求生存而不可得的無奈,他必須忘卻與忽略這種失敗,為活著尋想理由和最起碼的尊嚴,是深層心理是以忘記挫敗來尋求虛假的優越。而堂吉訶德的故意忘記與忽略挫折是出於理想,狂熱,同時也是為下一次遊俠尋找理由和依據,同時把自己失敗的原因歸結為自己無能為力的超自然力量和堂堂正正的戰鬥方式。他們的出發點即是不同的,阿Q是出於自卑,而堂吉訶德則對自我極度認同。他單槍匹馬卻想拯救世界,把自己當成中世紀的遊俠,他不甘於平庸,希望以騎士身份以遊俠冒險方式掃除人間不平與邪惡,他認為自己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覺得自已是偉大的,雖然這偉大隻是出於他的想像。

另外,他們的言行都有著喜劇特色。但他們的可笑之處也不盡相同,阿Q的可笑在於其對於自身困境並不努力去進行改變,而是以自欺欺人的精神勝利法獲得自我安慰。而堂吉訶德的可笑在於其努力實現其理想過程中的種種荒誕行為。二者有本質的區別,堂吉訶德是要成為英雄,阿Q只是為了不被邊緣化;堂吉訶德想進入非凡人的境界,阿Q只想進入凡人境界。堂吉訶德對於自己及其理想是堅信不疑的,他的心理是自信的。而阿Q對其自身存在及其生存狀態是極度自卑的。

最後,堂吉訶德與阿Q都有放大自己的特點。堂吉訶德的自我放大,認為自己有能力改造世界,是因為他本來就把自己想像得很偉大,並對此有足夠的自信。而阿Q則是因為覺得自己很渺小,為了逃避自身的渺小及這種感覺帶來的自卑,,才要有意識地放大自己。

所以,對於阿Q和堂吉訶德的比較可有多種角度,但無論是同與不同,二人在本質上卻有著自卑與自信的根本區別,這種區別應是研究這兩個文學形象的心理基礎。

參考文獻:

[1]【奧】阿德勒,黃光國譯.自卑與超越.北京:作家出版社.1986年版.

[2]姜智芹.阿Q和堂吉訶德比較.青島海洋大學學報.2000(2).

[3]趙曉霞.論堂吉訶德與阿Q之比較研究的誤區.社會縱橫.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