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施耐庵、施伯雨與《水滸傳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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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文關鍵詞]《水滸傳自序》;施耐庵;施伯雨
  [論文摘要]
明人賀復徵編《文章辨體匯選》錄有一篇《水滸傳自序》,文字與金聖嘆評本《水滸》施耐庵“原序”相同,但多出“元施伯雨”的署名。按《文章辨體匯選》體例,這意味著施耐庵就是“元施伯雨”。筆者考證,這篇《水滸傳自序》很可能源於金聖嘆評本《水滸》,但相反的可能性也無法排除;施耐庵是否“元施伯雨”,則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而《水滸傳》“施耐庵的本”則有可能不是小說而是劇本。
  
  一、問題和價值

  
  金聖嘆評本《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下稱金批《水滸》)“序三”說:“施耐庵《水滸》正傳七十卷,及楔子一卷,原序一篇亦作一卷,共七十二卷。”“吾既喜讀《水滸》,十二歲便得貫華堂所藏古本。吾日夜手鈔,謬自評釋,歷四五六七八月而其事方竣,即今此本是已。”所謂貫華堂古本《水滸》“原序”,見於金批《水滸》刊本,末署“東都施耐庵序”。研究者普遍認為它是金聖嘆託名偽撰。
  明人賀復徵選編《文章辨體匯選》卷三百二十七之“序四十七·詞曲類”錄有一篇《水滸傳自序》,文字與金批《水滸》“原序”相同,文末也署“東都施耐庵序”,所不同的是在《水滸傳自序》題下又署名“元施伯雨”(卷327)。為簡明起見,下文略稱之“賀本序”,稱金批《水滸》“原序”為“金本序”。《文章辨體匯選》“序四十七·詞曲類”除“賀本序”外,還有《曲序》,題下署“徐渭”;《序拜月西廂傳》,題下署“李贄”;《批點玉茗堂牡丹亭詞序》,題下署“王思任”。這些署名都是作者的本名。“賀本序”文末已有“東都施耐庵序”字樣,而題下又署“元施伯雨”,按《文章辨體匯選》體例,意味著“東都施耐庵”就是“元施伯雨”。這是“賀本序”提供的新資訊。
  “賀本序”的價值自然首先取決於它是否源於“金本序”。如果是這樣,便意味著賀復徵認為施耐庵是“元施伯雨”;如果不是這樣,則“賀本序”當另有來源,同時也意味著“金本序”當有來源。無論哪一種情況,都在《水滸》研究的現有視野之外,可能具有新的史料價值。
  
  二、“賀本序”有條件錄自“金本序”
  
  金批《水滸》是刊行本,“序三”署“崇禎十四年(1641)二月十五日”。《文章辨體匯選》是未刊本,被《四庫全書》直接收錄。因而,要判定“賀本序”是否源於“金本序”,在缺乏直接證據的前提下,需查明《文章辨體匯選》脫稿與金批《水滸》刊行的相對時間。關於《文章辨體匯選》的版本,《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其書只存抄本”,“每冊首有晉江黃氏父子藏書印記”,但《千頃堂書目》卻未著錄。全書七百八十卷,所選文章“上自三代,下逮明末”,“首無序、目”,“其中有一體而兩出者,……有一體而強分為二者,……未免失於別裁。意其卷帙既繁,稿本初脫,未經刊定,不能盡削繁蕪。然其別類分門,蒐羅廣博,殆積畢生心力抄撮而成,故墜典祕文亦往往有出人耳目之外者。”這是說,此書“未經刊定”,尚需加工修改以“盡削繁蕪”,屬於尚未最終編定的初稿。上文提到,此書錄有王思任《批點玉茗堂牡丹亭詞序》。王思任(1575—1646)卒於清順治三年(1646),但《批點玉茗堂牡丹亭詞序》作於“天啟癸亥”,即明熹宗天啟三年(1623),原是為清暉闊刊本《牡丹亭》所作。又如卷十九“誥”之一,探討“誥”的觀念演變,有按語“復微日:考《文苑英華》亦有‘中書制誥’、‘翰林制詔’之別。……我明大夫曰‘誥命’,郎官曰‘敕命’,則是唐、宋‘制’重而‘誥’輕,明則‘敕’輕而‘誥’重,合而觀之可以知唐、宋、明三代之損益矣。”(卷19)這分明是明朝吻。通檢全書,可知所錄文章的確“下逮明末”。
  關於《文章辨體匯選》的編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明賀復徵編。復微字仲來,丹陽人。”“書中有復徵自著《道光和尚述》雲:先憲副昔宦夔門,時為天啟甲子六月。越歲乙丑予入蜀,悉其事,先憲副為郎南都,嗣後入粵歸吳,又云:先宮保中泠公請師演說《金剛經》。又《(吳吟>題詞》雲,辛未秋,家大人粵西命下,予以病侍行。考丹陽賀氏一家,登科名者,邦泰,嘉靖己未進士;邦泰孫世壽,萬曆庚戌進士,官總督倉場戶部尚書;世壽子王盛,崇禎戊辰進士,按之復徵所序祖父官階年月,俱不相合。”(卷189)這裡肯定了賀復徵是明朝人,但其家世不詳。
  以上提要雖然沒有涉及此書“稿本初脫”的時間和賀復徵的生卒年,但有助於查考我們所關注的問題。
  此書內含賀復徵自著文章六篇。在《雲社約》中,他自我介紹道:“予不佞復徵,字仲來,行二”;“予不佞復徵,萬曆庚子年三月二十六日生。”(卷51)可知他生於萬曆二十八年庚子(1600),比金聖嘆(1608—1661)年長8歲。
  其《<吳吟>題詞》開頭說:“辛未秋,家大人粵西命下。粵故多瘴癘,家人戒無往。然功令必往,予乃以病侍行,溯揚子江而上……”。”(卷362)其時在崇禎四年(1631)辛未。其《道光和尚述》提到:
  先憲副昔宦夔門,聞師戒行,延之雲安之慧
  日寺。講《法華經》,天花亂飛,大者如掌,萬目
  恭睹,詫為希有,如是者三日。其時為天啟甲子
  六月也。越歲乙丑予入蜀,悉其事,寄以詩曰:
  ……。未幾,師南遊,晤予於後湖別墅,雲往星
  源之花山修六度淨社。予送以詩曰:……。先
  憲副為郎南都,師從白嶽柱杖來相見道故,且為
  歡喜。適蜀人王太史、徐璽卿皆欲留之常住,與
  先憲副相商,於鳥龍潭上規摹數武,結道光庵,
  掛師錫焉。嗣後先憲副入粵、歸吳,十年之間,
  師歲一至丹陽為故事,不啻白香山之如滿蘇長
  公之參寥也。不幸先憲副見背,四方多事,師依
  杜將軍,下吳門,過婁江,走雲間、海上。不如
  意,復至丹陽。餘奉師於城西之六度庵。先宮
  保中冷公為之倡,首請師演說《金剛》妙經,作詩
  贈之。予和以詩曰:……宮保公結靜室於淨香
  池後,為師焚(引者按原文如此,當作梵)修。予
  輩亦喜師有住足地,而師競逝矣。(卷629)
  將以上兩文互參,可尋出一些史實。“師”指道光和尚。“先憲副”是賀復徵的“家大人”即父親。他在“天啟甲子”(天啟四年,1624)前後任職夔門,後“為郎南都”,調任南京,曾為道光和尚在南京烏龍潭建道光庵。之後,他於崇禎四年(1631)辛未“入粵”,調任粵西,後又由粵“歸吳”,回家鄉丹陽。他從“入粵”到“歸吳”,再到死去,前後“十年”,則他當卒於崇禎十四年(1641)。恰巧,金批《水滸》也刊行於這一年。
  賀父死後,道光和尚隨杜將軍輾轉吳門(蘇州)、婁江、雲間、海上(上海),後又回到丹陽。在丹陽, 賀復徵“奉師於城西之六度庵”。之後,“先宮保中冷(引者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冷”作“泠”)公”供養道光和尚,為他建造靜室,直到他死去。
  《道光和尚述》顯然作於道光和尚死後。雖然道光和尚的卒年不得而知,但肯定在崇禎十四年(1641)賀父死後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道光和尚離開丹陽,輾轉蘇州、婁江、雲間、上海,又回丹陽。在丹陽,他先住六度庵,又講《金剛經》,後遷淨香池後之靜室,直到他死後賀復徵為作《道光和尚述》,並編入《文章辨體匯選》。金聖嘆是蘇州人,金批《水滸》應刊行於蘇州。而從丹陽到蘇州,騎驢或乘馬車,一天時間足矣。因而,賀復徵應有條件見到金批《水滸》,“賀本序”自然有條件錄自“金本序”。雖然“賀本序”未必錄自“金本序”,但錄自“金本序”的可能性無法排除。
  
  三、“賀本序”未必錄自“金本序”
  
  之所以說“賀本序”未必錄自“金本序”,是因這種可能性也無法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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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施耐庵、施伯雨與《水滸傳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