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在場:德里達的挑戰

才智咖 人氣:6.17K
拆除在場:德里達的挑戰
作為我們最偏激的挑戰者,德里達把反對"在場"的邏各斯中心主義視為攻擊的首要的也是根本的目標。對"在場"的批判不僅僅標明德里達思想的起點與基本線索,而且標誌著解構主義思想與包括文學在內的各種理論的根本分歧。在二十世紀後來的思想舞臺上,德里達的誇張而花哨的步伐卻變得激動人心,他那莫測高深的目光令人神往,因為引導人們去探究思想史的又一塊領地。不管人們把德里達看成是故作驚人之論的狂妄之輩,還是走極端的邪惡之徒,德里達對傳統和現實的挑戰都是致命的。在他看來,他只要輕輕觸動一下,形而上學的整個大廈就要在他手下傾覆,儘管這有些言過其辭,但是也因此暴露了德里達的理論目標--形而上學建造大廈的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基石--"在場"。"在場",presence,最簡單的意思是:現時呈現的確實性的存在實體。形而上學以及與之相應的文藝理論和批評正是通過"在場"的設定,把語言和置放在同一個現時的關係中,"在場"的優先性就在於它作為實體直接溝通走向實在的道路,"在場"因其具有的實體性,它總是在確定的時間方式--"現時"之中被理解,在德里達看來,邏各斯中心主義(Logocentrism)--這個以現時為中心的本體論和以口頭語言為中心的語言學的結合體,意味著相信在場的語言能夠完善地表現思想,達到實在世界的客觀真理。不管這種真理能否實際獲得,它表達了一種返回真理,並且一勞永逸,不作任何歪曲地面對真理的願望,德里達這個本世紀最狂妄的挑戰者斷然宣稱:這種觀念代表著一種絕無可能的、自我毀滅的夢想。

一、現代的"在場"夢想

在二十世紀那些動盪不安的苦難歲月裡,現代思想曾經是現代精神荒原上閃閃發光的路標,它義無反顧地伸展向前,給現代蒼老疲憊的心靈找到一塊自我安慰的棲息地。然而 現在,它卻僅僅被看作是一堆殘碑敗冢,散發著歷史的陳腐之氣。現代哲學那棵碩大的精神綠樹已經頹敗不堪,只留下一些枯枝殘葉在思想史的幽暗低谷四處飄零。這無疑是一種極不公正的看法。儘管思想史的"進步"充滿替代性的掠奪和排斥,但是各種學說之間對抗或壓制的同時激發思想內在的創造性張力。德里達的挑戰確實獨樹一幟,但是他也是在現代思想的壓制性氛圍裡滋長起來的叛臣逆子,德里達的挑戰思想顯然有非常強的針對性。正是對同時代哲學的權威思想的反抗,才造就了德里達思想所具有的猛烈的現實爆破力。德里達--我們時代的挑戰者,這個赤著腳在長滿荊棘的思想原野上奔走的現代笛卡爾一直是在鋌而走險,反抗在場的中心和無限的整體性,反抗終極真理和超驗的永久歷史,--總之,拆除思想史由來已久的形而上學根基,打破現代哲學無以自救的幻想,德里達企圖重新書寫沒有起源的哲學(史)。因此,在這裡,有必要提示一個現代思想--也就
是激發德里達挑戰的那些權威性理論構成的簡略圖景。
把德里達描述成是從結構主義這個所羅門的瓶子裡放出來的妖孽,並不是誇大其辭的說法,德里達是在參透了結構主義的經文之後才念起了結構主義的咒語。顯而易見,他的思想首先是針對結構主義,因此他的哲學被稱之為解構主義(deconstruction)則是理所當然的。
結構主義作為一種理論範型,或者如羅朗·巴特所說的,作為一項活動,無疑是一次偉大的理論幻想運動:作品存在一個清晰可辨的結構,文化隱藏著深層的無意識結構,乃至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結構,--結構主義把理論幻想當作現實,並且為創造這個現實
不懈努力。
當然,把結構主義的方法論的設定看成是有一個強大的意識形態背景在起決定作用是過於武斷了,但是結構主義作為一種理論選擇卻無疑有著時代的思想背景在起作用。結構主義在五、六十年代之交風行法國大陸,顯然不僅僅在於法蘭西學院的一群結構主義大師取得卓越的理論成就,更主要的還在於結構主義提供了一種人們樂於接受的世界"觀"。
學院派知識分子對存在主義已經厭倦,並且對改造和社會革命失去信心,隨著戰後增長,中產階級普遍期望資本主義的社會制度趨於穩定,主觀主義和個人主義讓位於社會的整體和諧。五十年代是一個保守的時代,人們擺脫二次大戰的陰影,更樂於相信資本主義社會永久堅固--它是一個和諧統一的完整結構--結構主義恰當地表達了這個時代對生活"固有的"意義和永恆秩序的卑瑣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