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現代語文教育的重心位移的方向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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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語文教育受語言學研究狀況的內在制約。語言學界一般認為,20世紀西方語言學的發展大致以五六十年代為界線,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前,主要是對語言結構系統進行靜態研究,屬於索緒爾語言學的延伸,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後,開始超越索緒爾語言學,轉向對語言使用的研究。①受西方語言學的影響,前期,我國語言學界為語文教育提供的語言教學知識,總體上屬於靜態的語言知識體系;而後期(特別是八十年代後),語言學界有可能為語文教育提供更多有關語言使用的言語知識。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心理語言學、社會語言學、認知語言學和神經語言學等新興學科的發展,人們對語言現象進行更為深入和系統的研究,不再侷限於語言本身, 還涉及語言與人(生理、心理和文化等因素)、語言與社會等的超複雜、動態關聯。受上述影響,現代語文教育從1902年設科以來,隨著語言變革,先後發生了三次重心位移,呈現波浪式發展態勢:20世紀前半葉,從文言文教學向白話文教學運動;20世紀後半葉,從語言教學向言語教學運動;21世紀初,從言語學科中心教學開始邁向言語生命智慧教育②。言語生命智慧教育需要掙脫學科中心本位偏狹的工具實用理性,致力於打通“語言、世界(自然、社會、人文)與人的生命活動”的內在關聯,在大開放、大綜合和全程互動的真實言語情境中培育生命智慧,真正體現全面育人的教育觀。

對現代語文教育的重心位移的方向分析

一、20世紀前期,從文言文教學到白話文教學——語言分科教學的確立(略)

二、20世紀後期,從語言教學轉向言語教學——語文學科中心本位的形成

(一)語言教學轉向言語教學的興起——“雙基”目標的提出

20世紀50年代中期,我國語言學界開展了關於語言與言語問題的激烈論爭,並逐步轉向言語理論研究;20世紀80年代以後,言語研究迅速發展起來,形成了語用學、篇章語言學、言語交際學、心理語言學以及認知語言學等眾多新興學科。

隨著言語研究的轉向,有學者提出語文教學不屬於語言教學,而是言語教學。1961年12月3日,《文匯報》發表社論《試論語文教學的目的任務》,社論指出:“語文教學的目的任務應當是:使學生正確、熟練地掌握與運用祖國的語言文字,培養與提高學生的閱讀和表達能力。”1963年5月,教育部頒佈的《全日制(十二年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草案)》集中體現了這種觀念。當時,語文教育界出現了狠抓基礎知識教學和基本技能訓練的熱潮。從一定意義上說,“雙基”教學觀念的盛行,即意味著語文能力核心地位的逐漸形成,這標誌著語文教學的重心開始從語言教學轉向言語教學③。

20世紀八九十年代,語文教育界開始對言語教育進行理論闡發。李維鼎說:“在文章中④我指出了‘語文’不是‘語言’,而是‘言語’……定位於‘言語’,在語文教育界似乎還是第一次。從‘言語’出發,我歸納不出‘性質’,卻概括了語文學科的三條功能,即‘廣泛的社會應用功能、深刻的個體移情功能和突出的全面性基礎功能’……語文學科設定目的就在於發揮這些功能。”⑤1995年,李維鼎進一步提出語文字性即“言意互轉”的觀點⑥。20世紀90年代,洪鎮濤從區分“學習語言”與“研究語言”兩種教學取向出發,認為“語文教學中還存在著一個長期性全域性性的失誤”,即以“研究語言”的教學取向取代“學習語言”的取向,他提出要加強語感教學⑦,建立一個新的語文教學體系。⑧21世紀初,李海林出版了《言語教學論》,從學理上建構了言語教學論體系,這是迄今為止對這個問題最有深度的研究著作。總之,無論是“言意互轉”,還是語感教學,都圍繞著言語教學來展開。

(二)語言教學轉向言語教學的確立——言語技能訓練體系的建構

改革開放以後,言語教學獲得進一步發展,主要表現為以言語知識體系、言語技能訓練體系及語文思維訓練體系為主要內容的教學改革逐漸達到高潮。

1.動態言語知識體系的建構

張志公晚年意識到靜態語言知識的侷限性,提出建立一門溝通語言學基礎知識、基礎理論與語言應用之間的過渡性橋樑學科的構想,並於20世紀90年代初在首都師範大學講授“漢語辭章學”,這是語文學科探索動態言語知識體系的先聲。20世紀90年代,莊文中建構了中學言語教學體系,即國中、高中語言基礎知識教學體系,國中、高中語言基本能力教學體系,“規範、簡明、連貫、得體”的基本要求和語言運用的基本方法。⑨2000年,雷良啟、餘應源先生從言語交往教育的角度,吸收當代語言學的適用理論,建構語文教學科學化的言語知識體系,提出一套以言語知識為綱、為縱的線索,以語言知識為目、為橫的楔入的言語知識體系的設想,列出了包括語用原則知識、言語行為知識、語用結構知識、語用含義知識、語篇知識和語體知識等六個部分的言語知識體系。⑩這是“第一次在系統的理論指導下,完整地列出了一個適合語文教學需要的知識清單, 有著重要的意義”(11)。

2.言語技能訓練體系的建構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是言語技能訓練的高潮期,不少語文教學改革家都在積極探索、建構言語技能訓練體系,如,錢夢龍的“三主四式”導讀訓練體系,魏書生的“六步教學法”,劉胐胐的作文三級訓練體系等。(12)有人將閱讀能力分解為如下訓練專案,即語言解碼能力、組織連貫能力、模式辨別能力、篩選儲存能力、概括能力、評價能力、語感能力和閱讀遷移能力。(13)後來發展到從言語訓練與思維訓練相結合的角度來建構教學序列。1992年和1996年的語文教學大綱集中體現了這個時期的語文教學思想,即以語文知識為基礎,以技能訓練為主線,以語文能力為核心,彰顯語文教學的工具理性。

(三)言語中心本位教學的意義與隱憂

英國的皮特·科德在《應用語言學導論》一書中,將語言教學的基本取向劃分為“教人們一種語言”和“教給他們關於語言的知識”(或者說“培養的是使用語言的人”和培養“語言學家”,“能用語言講話的人”和“談論這種語言的人”)這樣兩種取向。(14)語文教學的重心從“語言教學”轉向“言語教學”,強調語文教學從“教給他們關於語言的知識”轉向“培養的是使用語言的人”,由此將高校語言學專業的教育目標與中國小語文學科的教育目標嚴格區分。這對明確中國小語文教學的性質及目的有重要意義,即意味著現代語文教學的科學化前進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