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樂章集》中人性意識之體現—兼與《花間集》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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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關鍵詞:《樂章集》 《花間集》 表達手法 抒情角度 人性意識

試析《樂章集》中人性意識之體現—兼與《花間集》比較

論文摘要:柳永的《樂章集》不僅在藝術成就上遠勝《花間集》,在表現男女情慾、人的意識的初步覺醒上,更寫出了《花間集》所未能表達出的思想。這不僅和作者本人的生活經歷有關,更和時代、社會密切相關。《樂章集》的創作豐富了詞這種文學體式所表達的內容。

詞,原是為配合隋唐時期的燕樂而創作的歌詞。因為是合樂的歌詞,所以歷史上它有“曲子詞”的稱謂。從文人音樂活動來說,自漢魏以來相和歌、清商樂的創作,到唐宋采詩填詞人樂的歌曲演唱,都沿用“依曲填詞”的創作方法。唐五代以來,詞這種新興的文學樣式,一直被文人視為言情的藝術,同時也是“詩之餘”娛賓遣興的工具。

王灼《碧雞漫志》卷一曰:“蓋隋以來,今之所謂曲子詞者漸興。至唐稍盛,今則繁聲淫奏,殆不可數。”自隋唐以來,詞的創作題材多侷限在男歡女愛、羈旅閒愁等悽迷感傷的內容上,詞的風格也顯得輕柔、綺麗、溫婉、細膩。婉約詞一直被奉為正宗。明代徐師在《文體明辨序》中說:“而詞貴感人,要當以婉約正。”在創作實踐上,南唐二主詞以及集溫庭綺、馮延巳等人婉約詞之大成的《花間集》,代表了宋代之前婉約詞的最高成就。他們用委婉含蓄、細密纏綿的表現手法,細膩生動、淋漓盡致地抒寫了男歡女愛、傷感別離、風花雪月等婉約派慣常抒寫的種種情緒,使宋代之前的婉約詞創作達到了高潮。

而把抒情推向極致的,當屬柳永。這位“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柳永《鶴沖天》)且又把填詞作為第一要務、被仁宗皇帝批為“且去填詞”的詞史上聲名最為顯赫的詞人,“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柳永《鶴沖天》),以至“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三),其甚至蜚聲境外,相傳“金主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鶴林玉露》卷一三)。對於柳永的詞集《樂章集》,歷來褒貶不一。在詞的發展、雅化的過程中,對其俗的一面的認識似乎已成為柳永及其‘樂章集》的定論。尤其是柳永因失望於仕途,把“煙花巷陌……且憊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作為自己傾心的生活,沉溺於青樓妓院、勾欄瓦肆這些社會下層場所,更觸犯了士大夫們的文人風雅。他和那些歌妓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為她們創作了大量的詞篇。“《樂章集》中,冶遊之作居其半,率皆輕浮狠蝶,取譽箏琶。”這也為柳永招來了許多罵名。因其中大多是寫情,故人們常把它和寫情專集《花間集》一比高下。筆者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二者題材的表達手法、抒情角度上作比較,通過比較,相信高下立現。

一、表達方式迥異

《花間集》和《樂章集》都以男女戀情為題材重心,但表達方式迥異。

《花間集》對戀情的抒寫是纏綿、纖柔、婉約的,猶如隔著紗幕,凝望一位羞羞答答、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畫樓音信斷,芳草江南岸。鶯鏡與花枝,此情誰得知?”(溫庭綺《菩薩蠻》)“眉翠薄,鬢雲殘,夜長襲枕寒。”(溫庭綺《更漏子》)通過對女子音容笑貌、言談舉止、穿著打扮等可聞、可見、可感的外部形象的描寫以及對女子內在氣質的刻畫,表現女子輕柔、和婉、含蓄的感情。“春情滿眼臉紅絹,嬌妒縈“人繞。”(魏承班(訴衷情》)“肌骨細勻紅雲軟,嬌羞不肯人鴛嫋。”(和凝《臨江仙》)“柳絲嫋娜春無力。”(溫庭摘《菩薩蠻》)……這裡的女子“嬌羞”織弱,含蓄不語,以一舉手、一投足、一肇、一笑、一流擬等細微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韻味悠長,含蓄級綿。

而《樂章集》的第一主題卻是男女情慾的直白這一題材在我國文學史上第一次被一個作家如此集中地表現出來,熱情而直率,贏得了當時世人的珍迎。《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樂章集》雲:“蓋詞本僧弦冶蕩之音,而永所作旖旎近情,使人易人,雖頗目俗為病,然好之者終不絕。”因為柳永生活的年代,正是北宋初年經濟繁榮的時期,市民享樂意識膨脹,對男女情慾的'要求不再遮遮掩掩。與柔弱的小姑娘似的《花間集》相比,《樂章集》則更像一位成熟而熱情的少婦,對愛的表達直截而熱烈,率真而坦誠《花間集》中很少低階趣味的描寫,雖有“錦帳”、“香嫋”之類,也大都是以感傷和哀怨的筆觸寫出;多寫離情、相思,少有歡會之情。而柳詞酷肖敦煌詞,直抒胸臆。“已受君恩顧,好與花為主。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雲暮雨。”(《迷仙引》)“願奶奶,蘭心蕙性,枕前言下,表餘深意。為盟誓。今生斷不孤嫋被。”(《玉女搖仙佩》)在愛的交流中,《花間集》中的女性無一例外都是嬌羞、柔弱的,被動地等待愛人的追求。《樂章集》裡的女子則纏綿而熱烈,勇敢而坦誠,率直而毫不做作,敢於怨恨,也敢於示愛,敢於爭取愛的權利。“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憶帝京》)“我前生、負你愁煩債。便苦懲難開解。”(《迎春樂》)而且,此中的女子不僅有情且有欲,“願天上人間,佔得歡娛,年年今夜。”(《二郎神》)“待伊藥,尤雲滯雨,纏繡嫋,不與同歡。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後敢更無端。”(《錦堂春》)她們潑辣而有自我意識,個個都是有血有肉、有愛有恨、有情有欲、多層次、多側面的活生生的女人。這在以前的文學作品中是不多見的,尤其在《花間集》中,更是不可能出現的。《樂章集》的表達在某種程度上說,更可觸、可感,對人性的挖掘也更直接、更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