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丁與普羅提諾有關時間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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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斯丁的《懺悔錄》第十一卷第13節到第30節討論的時間問題,也是現代哲學家們討論得最多,通常也是獨立發展得最多的文字,下面是小編蒐集整理的一篇探究奧古斯丁與普羅提諾有關時間討論的論文範文,供大家閱讀參考。

奧古斯丁與普羅提諾有關時間的討論

時間觀念構成西方思想史的重要主題,柏格森、胡塞爾和海德格爾都對時間有過專門的討論,且都採用記憶的視角進行描述,柏格森還承認他的時間觀念直接受惠於奧古斯丁。以記憶為基礎探討時間的,都會追溯至奧古斯丁。若再向上追溯,可能還與新柏拉圖主義思想家普羅提諾有關。在這個意義上,現代思想所謂的時間問題主要與新柏拉圖主義相關。

古典時期的希臘思想家甚少專門討論時間。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和斯多亞學派的論述都不典型,只是從普羅提諾開始,時間才被作為專門的主題進行過相當充分的討論。普羅提諾以記憶和意識為角度論述了時間的內涵,而奧古斯丁則深受普羅提諾的影響,《懺悔錄》第十一卷有關時間問題的細緻嚴格的闡釋,也始終與內在意識交織關聯。兩人都注意討論時間的主體特性。如果對時間的探討,無法越過奧古斯丁,也不能夠無視普羅提諾的影響。

然而學者們研究古代的時間觀念時,大多重視奧古斯丁卻忽視普羅提諾,以致於不能準確地估計奧古斯丁的時間觀何以與西方思想如此緊密地關聯,也不能夠足夠清楚地說明由古典向著現代轉變過程中思想運動的特質。普羅提諾關於時間的討論既是在批評古典,同時又拒絕放棄古典的框架。奧古斯丁有關時間的討論直接源於普羅提諾,以普羅提諾對古典的批評為著眼點卻反叛古典,離開古典,完成了普羅提諾所不願看到的轉變,成為現代時間意識的開端。同是柏拉圖主義者的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卻以不同的方式走出了時間的思想路徑,普羅提諾從批評亞里士多德、伊壁鳩魯學派和斯多亞學派的時間觀中扞衛了柏拉圖的“古典”,奧古斯丁卻接著普羅提諾的批評把柏拉圖的古典推向“現代”,終結了古典希臘哲學的框架。

 一

奧古斯丁的《懺悔錄》第十一卷第13節到第30節討論的時間問題,也是現代哲學家們討論得最多,通常也是獨立發展得最多的文字。這18節討論了兩個問題:(1)什麼是時間?(2)如何度量時間?奧古斯丁批評了時間是運動或者物體運動的觀點,也批評所謂時間是以物體運動為尺度對物體度量的觀點。他論述說時間乃是思想或者記憶的伸展,是一種內在意識,在時間與意識(記憶)之間建立起嚴謹的關係,確立時間的主體屬性。

然而少有學者注意到《懺悔錄》這18節與普羅提諾《九章集》第七卷第三章“論永恆和時間”的關係。學者們普遍認為奧古斯丁有過一個新柏拉圖主義的時期,當時的米蘭和羅馬確實存在一個所謂的柏拉圖主義圈子。奧古斯丁皈信時的施洗者安布羅斯是一個柏拉圖主義者;《懺悔錄》第七卷第20節和第八卷第2節都提到他讀過柏拉圖派的著作,而依據奧古斯丁所概述的柏拉圖派的思想尤其是靈魂上升學說(第七卷第17節)都明顯指向普羅提諾的觀點;《懺悔錄》第八卷第2節提到奧古斯丁所敬仰的維克托利努斯正是《九章集》的拉丁文譯者,奧古斯丁說他讀過維氏所譯的一些著作;而羅馬又是普羅提諾傳播學說的所在。此外《懺悔錄》第九卷第10節的歐斯提亞異象與《九章集》第五卷第2節的靈魂的出神狀態極為相似,《懺悔錄》第十卷第4節和第8節都用普羅提諾的靈魂上升理論解釋奧古斯丁對天父上帝的記憶的恢復。這些都可以見出普羅提諾與奧古斯丁思想的深切關聯。奧古斯丁和普羅提諾共有靈魂上升和惡的論述,關聯更深且對後世思想形成更大影響的卻是兩人所共有的時間論述,也就是《懺悔錄》第十一卷與《九章集》第七卷的文字。

《懺悔錄》論到奧古斯丁對時間的困惑不解以及他探索的艱難,“那麼時間究竟是什麼?沒有人問我,我倒清楚,有人問我,我想說明,便茫然不解了。”

這話幾乎直接來自普羅提諾,在“論時間和永恆”的開篇,普羅提諾就說:“永恆和時間……當我們試圖集中思考它們,並且可以說想要更深入瞭解它們時,我們又發現我們的思想陷入了重重困難之中。”

普羅提諾接著討論時間,分析了三類時間觀念:(1)時間就是運動;(2)時間是被推動的事物;(3)時間屬於運動的事物(早期學園派)。

他又把“時間是運動”的觀念分為如下幾種:(1)時間是一切運動(某些斯多亞派哲學家);(2)時間是宇宙的運動(芝諾和克律西坡);(3)時間是運動的尺度(亞里士多德和學園派);(4)時間是一般意義上運動的結果(伊壁鳩魯)。

《九章集》第三卷接下來的4節(8—11節)都在反駁“時間就是運動”的觀點,這也正是《懺悔錄》所著力的,奧古斯丁雖然宣稱他只從聖經中獲得如下教導:物體在時間中運動,但這不等同於時間就是物體的運動,“我聽說物體只能在時間之中運動,這是你說的。至於說物體運動即是時間,我沒有聽見你說過”“所以時間並非物體的運動”,毫無疑問,他的哲學論述與《九章集》存在密切的關係,《懺悔錄》師法《九章集》,從批駁時間不是物體的運動開始討論何謂時間,顯然都借用了普羅提諾。

在批評了歷史上的時間觀念後,如同《九章集》一樣,《懺悔錄》給出了時間的定義。普羅提諾認為“……時間就是生命的延伸。這種生命在穩定而均勻的變化中安靜地向前推進,並且擁有活動的連續性。”

而靈魂即是“真人”和“真生命”,時間可以理解為靈魂的延伸,大全的“靈魂運動首先進入時間併產生了時間,與它自己的活動一起擁有時間”並隨它伸展。

由於靈魂的實在是在其所思之中,時間所展示的前後關係正是體現在思的前後關係或者延伸關係之中,“靈魂的活動一個接一個按順序不斷出現,隨著活動產生出連續性,從先前存在的思向前推出另一個原先不存在的思。”

《懺悔錄》則幾乎是在複述普羅提諾的論述,“我看出時間是一種延伸,”接著說,“我的心靈啊,我是在你裡面度量時間。不要否定我的話,事實是如此。也不要在印象的波浪中否定你自己。我再說一次,我是在你裡面度量時間。”

奧古斯丁也認為時間是心靈或者靈魂的延伸,由此引伸為思想或者記憶的延伸,“事物經過時,在你(心靈)裡面留下印象,事物過去而印象留著,我是度量現在的印象而不是度量促起印象而已經過去的實體;我度量時間的時候,是在度量印象。”思或者記憶是一種度量印象的活動,時間的本性就是記憶所伸展出來的度量活動。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共有“時間是內意識”的觀念。①一方面奧古斯丁確實師承過普羅提諾,然而另一方面確實也是透過奧古斯丁,時間作為內意識才在西方思想史中起到了框架性的作用,使得新柏拉圖主義成為西方思想的活的傳統。古典的和希臘化的哲學則以物體運動定義時間,把時間描述為物體運動。從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開始,時間被描述為一種主體意識,一種思想的延伸,一種內在的方式。在這個意義上,現代的生存論路徑所依賴的時間框架源自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

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雖然共有“時間作為內意識”的哲學框架,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思想路徑。普羅提諾透過有關時間與意識的疏辨是要拯救古典主義,他要在一個基督教的時代復興古典;奧古斯丁則清楚地看到古典的遠去,他的“無可救藥”的福音性旨趣更是把古典主義送向了不歸之路。自奧古斯丁之後,基督教不再只是與古典主義平行的一個可供選擇的框架,從殉道者遊斯丁、亞歷山大里亞的克萊門、奧利金甚至尼撒的格列高利以來,古典主義的輪廓依然明顯,然而奧古斯丁的基督教卻成為西方思想的新開端:普羅提諾的古典拯救卻成了奧古斯丁所要終結的古典的旅途,奧古斯丁的時間觀念正是普羅提諾拯救古典努力的安魂曲。

普羅提諾認為,時間是靈魂下墜的象徵,是靈魂對於自身從上界之外的放逐。時間之於普羅提諾乃是靈魂之惡的開始,正是靈魂的惡促成了時間的源起,靈魂之惡是時間的動力。“但有一種不安寧的活動本性想要控制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並且不滿足於現狀,決定尋求更多的東西,這種本性開始運動,時間也就隨之運動;於是,我們一直向著‘下一步’和‘以後’以及不保持同一、而是不斷變化著的事物運動,經歷了一次長長的旅行,構造了作為永恆之形像的時間。”

普羅提諾所謂的“有一種不安寧的活動本性想要控制自己”,是指靈魂受到一種不安寧的活動本性的控制,“不安寧”說明靈魂不願意生活在“自足”之中,失去了“自足感”。時間正是靈魂失去“自足感”的開始,靈魂著手追求“下一步”和“以後”,“前後”表現了時間的特徵。普羅提諾所謂的“前後”不是物理或者空間位移的描述,而是一種精神現象學的分析,是對慾望本性的分析,因為慾望也正是慾望把靈魂拖向長長的時間之旅,拖向不斷變化的事物並經歷事物的變化。靈魂欲求經歷種種變化,而慾望主導了靈魂的旅行。靈魂的時間史正是靈魂的精神史,對時間的分析正是對靈魂的精神史分析。

普羅提諾雖然認為時間是永恆的形像,卻不認為時間與永恆存在交集。“形像”之所謂只是指靈魂創造現象世界時的活動與理智在本體世界的活動相似而已,就兩者都是活動而言它們是原型與摹本的關係。

然而理智在本體世界的活動卻不是一種變化活動,不是以追求差異性為目標的活動。既然如此,理智活動就不具有所謂的前後關係,也沒有時間的屬性。靈魂的活動卻不斷地向著低處和遠處行進,這裡,時間顯示出慾望的精神史的凌亂狀態,它“裡面包含的形成原理促使它破土發芽……長到一定程度,就開始不斷分裂,它不是在自身裡保持統一的整體,而是擴散到自身之外,從而走向越來越弱的擴充套件。”

慾望的時間史也是慾望的精神史即是靈魂的不安寧本性,“因為靈魂有一種永不寧靜的力量,總是想要把自己在那裡看到的傳送到另外的地方,它不願意大全一成不變地呈現在它面前。”

時間的本性也可以用不寧靜命名,它推動靈魂向著外部並且不斷地向著外部輸送,時間被視為靈魂對於自身之外的欲求。時間是靈魂的“身外之身”,而這種“身外之身”其實來自於自身之內即擺脫理智的本體而實現自身的欲求的意願。時間是放逐靈魂內在性的旅行,同時正如普羅提諾所指出的這種放逐不可能無休止地持續下去,它會越來越弱而止於無法擴充套件,即它自身隨著放逐的程序而削弱了放逐自身的動力。時間的放逐有其限度,時間有其作為靈魂之慾求的終點,在接近這個終點時靈魂會轉而向善。

普羅提諾關於時間的思考仍然屬於古典的典範。如同古典希臘哲學那樣,普羅提諾也關注靈魂的下墮,把靈魂與時間嚴格關聯起來,指出是時間把靈魂拖向這個世界的更深的沉淪。與古典希臘哲學的旨趣相同的是,普羅提諾希望消解時間而重返永恆,只有永恆才真正關乎於人的實存。在這一點上,普羅提諾是古典的。奧古斯丁雖然也遵循著普羅提諾,然而他對時間的分析並不是非時間的。奧古斯丁重視時間與人的實存關係,這是奧古斯丁與普羅提諾的根本差別,也是奧古斯丁用時間的維度結束古典靈魂論的關鍵所在。普羅提諾注意到時間乃是來自於靈魂的延伸和不平靜,奧古斯丁也是如此之看卻不單純地否定。奧古斯丁注意到的時間的現在向度,並指出現在作為時間的“永恆屬性”,這恰恰是普羅提諾所未曾關注的。

奧古斯丁提出了習俗對時間的看法。“我們從小就有人教我們,時間分現在、過去和將來,我們也如此教兒童。”“說時間分過去、現在和將來是不確當的。”奧古斯丁在兩次提到這種習俗的時間觀念時,他其實抱著很認真的批評態度;學者們很少認真注意奧古斯丁批評背後的意味,因為似乎奧古斯丁自己也在解構他批評的意義,“人們依舊可以說:時間分過去、現在、將來三類;既然習慣以訛傳訛,就這樣說吧。”

奧古斯丁看起來在削弱他對於習俗的批評,實際上卻是在加強批評,“或許說:時間分過去的現在、現在的現在和將來的現在三類,比較恰當。”

他說他貌似削弱批評的評論卻是假設人們已經改變了習俗的理解,“這我不管,我也不反對、不排斥,只要認識到所說的將來尚未存在,所說的過去也不存在。我們談話中,確當的話很少,許多話是不確切的,但人們會理解我們所要說的是什麼。”

奧古斯丁以退為進,以對於習俗的讓步要求習俗在理解上讓步。那麼他到底要習俗做什麼樣的讓步呢?就是要求習俗在談論時間時注意我們是不能夠談論非存在的,如果過去已經過去(已經不存在);將來尚未到來(非存在),那麼我們就不能夠談論過去和將來的,然而“過去”和“將來”卻仍然能夠談論,這是什麼原因?唯一的可能是過去和將來不是“非存在”,是“存在”。這就整個地改變了古典對於時間的理解,即時間不是指向非存在,相反時間也是指向存在並且關聯存在的,人們在時間中同樣能夠經驗到存在的關聯。

奧古斯丁提出了時間的“存在性”,也正視時間的存在性,並展開了時間的存在性。他認為正是因為這種時間性,過去和將來可以感知也可以討論。奧古斯丁認為時間之為時間,不在於它是過去、現在和將來,而在於它們是過去的現在、現在和將來的現在,時間之為時間乃在於現在,“將來既未存在,預言將來的人從何處看到將來?不存在的東西,誰也看不到。講述往事的人如果心中沒有看到,所講述的不會真實;如果過去不留一些蹤跡,便絕不能看到。據此而言,過去和將來都存在。”

過去和將來都是存在,是因為將來和過去都以現在為其本性,“對將來的神妙預覺,不管它是怎樣,必須存在,才能看見。但既然將來存在,則不是將來,而是現在。”

而所謂的現在,就是已經存在並且正在存在,這已經存在並且正在存在,就是正在或者正是。“誰否定將來尚未存在?但對將來的期望已經存在心中。誰否定過去已不存在?但過去的記憶還存在心中。”

無論是“已經在心中”還是“還存在心中”,由於它們都是“通過注意,進入記憶”,他們就都是“正在”,因為無論已經過去的或者尚未到來的事件,都是由於“注意”這個記憶的環節令它們成為正在或者正是的事件。正是在現在這個向度裡面,“是”(或者說正是或者說存在),才得到確切無疑的呈現。“是”(或者正是或者存在),都是在現在這個時間向度裡面得到關聯。

“現在”這個時間向度成為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的根本區別。普羅提諾的“時間”有現在的觀念但沒有現在的維度,他所謂的時間是永恆的形像,並不如同人們或許所認為的乃是一種比喻,它確實包含了某種不同於古典意義的生存論,在這個意義上普羅提諾的哲學是一種新古典,因為普羅提諾認為時間是靈魂運動所生,“這種靈魂運動首先進入時間,併產生了時間。”

因此,時間有實體性,它來自於作為一種實體或者說本體的靈魂自身,靈魂具有時間性也就意味著靈魂具有永恆性。這個所謂的時間性包含實體的含義,“如果有人說時間是在某種毫無實體性或者不真實性的事物中,那麼必須指出,無論何時,只要他說他‘以前’如何和‘將來’,都是在說謊,因為‘以前’和‘將來’所指示的事物的真實性依賴於其所在的時間的真實性。”

普羅提諾有關時間的考慮接近現代的觀念,也為奧古斯丁的現代性路徑提供了轉換的可能。

普羅提諾沒有叛離古典,更不意味著他要離開古典。即使普羅提諾認為時間是一種實體性存在,時間仍然造成靈魂的間隔,“運動了一段時間之後的身體將把我們帶到某種長度———這就是原因———和它的時間,時間再把我們帶回到靈魂的運動,這種運動被分成同等的間隔。”

運動了一段時間的身體會產生“量”,而“量”作為它實際所體現的時間,就是所造成的間隔,即所謂的先和後這樣的秩序排列。只是普羅提諾也說,一種原初的時間即作為永恆形像的時間,它是一種同等的間隔,意味著是一種創造中的自然秩序,而不是經過人的貪婪的'欲求所造成的人性的失序。即使作為一種宇宙秩序而言,這種間隔並不意味著存在的顛覆,然而相比於靈魂的源頭來說仍然顯出差等,“我們想要讓靈魂的運動回到它的源頭,那源頭就沒有任何間隔了。”

源頭或者說太初是沒有間隔了,然而靈魂的運動造成了間隔。這意味著普羅提諾所謂的時間保持著價值的排序。對普羅提諾而言,時間主要是指向一種秩序的觀念,而不是一種古典之後所謂的過去、現在和將來。時間作為秩序成為永恆的形像。普羅提諾所謂的間隔乃是“現在”,他沒有把存在視為存在論的中心。

“現在”這個時間向度在《懺悔錄》卻處在中心地位。單純就時間而言,“現在”甚至是時間的支點,無論過去還是將來,能夠看見的都只是“現在”,甚至尚未存在的將來事物,也可能是現在所已經看到的原因或者徵兆,“預言者看到的是目前存在的概念,”人們正是“根據已經存在而能看見的預言將來”。

由於奧古斯丁把時間稱為內意識,而內意識有三個階段即期望、注意與記憶。期望指向將來,記憶指向過去,注意指向現在;或者可以說期望指向將在,記憶指向昔在,現在指向昔在,“將在”和“昔在”都是要透過“今在”,期望向著記憶轉化都要透過注意,“所期望的東西,通過注意,進入記憶”。

就此而論,現在並不是沒有長度。在這一點上,奧古斯丁批評了斯多亞主義,他認為所謂的現在是對於將來的注意而轉入到記憶,這就是現在的長度。無論就時間的三階段還是就內意識的三階段而言,“現在”都得到了充分的強調。

時間觀的存在論差別取決於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對“現在”這個向度的理解,它是時間的本質或者說現實性。奧古斯丁以現在為時間的“此在”,是留在“你”裡面此刻呈現著的印象。

這樣一種呈現著的印象,乃是一種“在你裡面”的經驗,因此所謂的“現在”乃是在“你裡面”召喚出來的印象,它使得“你”以一種可以感知的方式把無形的記憶喚起於眼前,這就是“此在的我”了,這也就是所謂的時間了。時間與印象之聯結乃是透過現在,而現在又不是抽象的,它是呈現為此刻之感知的那種“召喚出來的表象”,①那“在你裡面”召喚出來的“你的印象”乃是已臨,現在正是時間的已臨,而它成為一種“你的印象”即成為“你的披戴”了,“現在”乃是時間的“榮耀”。正是這裡,“現在”是一種有著長度的延伸,時間作為一種生命的延伸就體現在這作為已臨的現在的披戴上。奧古斯丁雖然採用從柏拉圖以來和普羅提諾所謂的“時間是永恆的形像”的比喻,卻將它轉變成了“現在是永恆的形像”。正是在這裡,時間觀念迎來了現代的起源,因為人存在於此的向度被作為感知覺的自識召聚出來。只不過在奧古斯丁那裡,有關“現在”的永恆特性有著他的神學理解,這就是位格的意識,就是第二位格耶穌基督的降臨,而“我的希望便是‘瞻仰主的榮華’,我為此而生活。”“現在”在奧古斯丁的思想中不再是一個抽象的點,而是一種生活的盼望,也是生活所披戴並顯示出來的榮耀。

②時間是思想和生活的基本框架。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都肯定時間乃是一種基於生存之真實性的主體意識,這為西方思想帶來重大的轉變。尤其是奧古斯丁,在把現在確定為時間的支點,並把注意確定為記憶的長度時,主體意識的真實性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奧古斯丁透過確定現在的真實性和注意的關鍵性,肯定了基督教所提供的主體的真實意識。此外,奧古斯丁和普羅提諾所持守的時間觀念的古典維度即“時間是永恆的形像”卻在後現代的普遍意識中日漸缺失。永恆作為時間的真實性的基本要素的存在論根源,卻是古典之於整個思想傳統的最重要方面之一,就如奧古斯丁和普羅提諾所強調的現在作為生存論的真實經驗一樣,它同樣承擔著西方思想和人類生活經驗的真理前提。當思想只接受普羅提諾和奧古斯丁所解釋的時間的歷史性特質,而喪失其持守永恆性的信念和實踐時,人類文明的命運無疑將面臨著重大的危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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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普羅提諾.九章集(第三卷第七章第十三節)[M].石敏敏,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7]普羅提諾.九章集(第三卷第七章第十一節)[M].石敏敏,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