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電影《哈姆雷特》的深入剖析

才智咖 人氣:3.03W

《哈姆雷特(Hamlet)》是由英國劇作家威廉·莎士比亞創作於1599年至1602年間的一部悲劇作品。以下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對電影《哈姆雷特》的深入剖析相關內容,僅供參考,希望能夠幫助大家!

對電影《哈姆雷特》的深入剖析

一、可視性與作為可視性場所的艾爾西諾

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一書中寫道,視覺具有互動性質,我們能看的時候,會覺察到我們也會被看,‘他人的視線與我們的相結合,使我們確信自己置身於這可觀看的世界之中”。但在日常生活中,視覺的互動性質經常會被單向的觀察行為打破。“觀察”包括了主動的觀看者與被動的被看者,前者通常試圖獲取有關後者的知識,同時避免暴露在後者的視線之下。在莎士比亞的劇本中,不對等的觀察行為支撐著幾個關鍵性場景,譬如國王和波洛涅茲偷窺哈姆萊特與奧菲利亞會面,哈姆萊特和霍拉旭暗中觀察國王等。電視電影《哈姆萊特》裡的觀看者躲藏在當代技術裝置背後,強化了觀察的單向性。米歇爾·福柯的可視性理論為我們理解這種改編提供了思路。

德勒茲指出,關於可視形式的討論纏繞著福柯所有的作品,技術的發展與在科技變革中誕生的可視性發明息息相關。古典時代最具代表性的可視性發明是全景敞視建築,作為一種分解觀看/被觀看二元統一體的機制,它取消了視覺的互動性質,在精心設計的光線環境與空間佈局裡,中心口望塔中的監視者可以使自己不被看見,周圍的囚犯時刻處於口望塔的監視之下,並進行自我監視。進入20世紀後,照相機、攝像機等全新的影像技術日漸普及,機械的、遠端的觀看逐步取代了人工的、肉眼的觀看,像福柯所說的那樣,規訓機制突破了封閉的建築物,將觀察中心散播到整個社會。觀看者的觀察變得更加細緻入微,更具有匿名性,而被看者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暴露在監控攝像機等裝置之下。電視電影《哈姆萊特》在人物的物理觀察上附加當代影像裝置,實際上是用這些新型可視性機器突出可見與不可見的對立,將觀眾的注意力從觀察行為引向對權力運作問題的思考。

為了讓可視性機器的出場具有說服力,影片藉助場景設定和道具設計,將故事發生的地點處理為能夠縱覽一切的可視性場所。電視電影的場景延續原先舞臺劇的風格,用大廳牆上數量極多的鏡子和光可鑑人的黑色地板,將艾爾西諾變成一個映象世界,劇中的角色無處遁形,隨時隨地處於被觀察的狀態。與之相應的是,鏡子成為影片中的重要道具,位於權力下層的哈姆萊特、奧菲利亞和王后的身影都曾出現在一面巨大的破碎的鏡子上,碎裂成無數個映象,這個細節暗示了人物精神世界的崩塌,而映象造出的誇張到極致的可見狀態,也映襯著他們被觀看者的身份。

影片還以隱晦的方式,將艾爾西諾變成規範個人行為的機構。哈姆萊特的飾演者田納特突出了人物的機敏和癲狂的特質,劇中的其他人常常會被他瘋狂的嘲諷所激怒,對於敵人來說,他是頗有實力的危險對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讓他造成毀滅性的破壞。艾爾西諾在某程度上成了觀看瘋子的療養院,或者觀看犯罪的監獄。

通過以上細節處理,電視電影《哈姆萊特》成功地復現了原劇中的一句臺詞:“丹麥是一所牢獄。”在這個可視性場所裡,以哈姆萊特為首的`劇中人物隨時有可能處於他者目光的監視之下,若想在政治爭鬥中佔上風,就必須用有效的技術手段隱藏自己,迫使對方處於可見狀態。影片的這個設定為可視性機器的出場提供了語境。

二、丹麥宮廷中的層級監視

在福柯的著作裡,機制(dispositif)是機器亦是部署,它是各種制度的、身體的、管理的構造和知識型,能增強並維護社會機體中的權力運作。電視電影《哈姆萊特》裡出現了大量可視性機器及相應的人員布控,從而創制了比原作更為複雜的觀察機制,分析可視性機器及人員布控的構成因素,能使我們理解這套機制對艾爾西諾權力結構的表徵。

影片中最主要的技術裝置是閉路電視監控系統:開篇第一個鏡頭就是通過監控攝像機視角展現的,畫面上出現的是以俯視角度拍攝的走廊,機械式的搖鏡頭追蹤著下方巡邏的士兵。在後面的影片裡可以看到,這種監控攝像機分佈在宮廷的各個角落,監視著每一個人,而哈姆萊特是最主要的物件。莎士比亞劇本中的哈姆萊特曾在避開他人目光之後說:“現在我只剩一個人了。”影片裡的哈姆萊特先衝到大廳角落砸碎了監控攝像機,然後才念出了那句臺詞。閉路電視監控系統是現代化的全景敞視建築。它的控制室履行著中心口望塔的職責,這裡安置著終端控制器和顯示裝置,可以排程任意一臺攝像機,並將拍攝的畫面匯聚在一起,所以它是行使權力和記錄知識的核心。先進的技術將人員配置降到了最低限度,並且取消了被觀察者的個人隔離,實現了自由流通,因而這套系統比古典時代的全景敞視建築更加便捷有效。

王宮中的另一種觀察裝置是單向鏡。波洛涅茲派奧菲利亞去與哈姆萊特交談,他和克勞迪斯躲在單向鏡背後的暗室中觀察哈姆萊特的言行。這種鏡子有著與全景敞視建築一致的光學與建築學系統,它利用照度差,使兩邊的觀看者獲取不對等的影象:位於鏡子亮面的人只能看到自己的映象,但逆光效果讓他的一舉一動都如剪影一般,暴露在暗面監視者的視線之下。國王要“躲在可以看見他們,卻不能被他們看見的地方”,單向鏡的暗面是比原作中的帷幕更理想的場所。

這場戲中,監控攝像機和單向鏡同時出場,影片精心設計了人物的視線關係及可見性,將丹麥宮廷中的權力運作方式表述得冷峻而深刻。導演讓鏡頭從單向鏡的暗面進行拍攝,觀眾位於克勞迪斯和波洛涅茲身後,與他們一同透過單向鏡觀看大廳裡的哈姆萊特與和奧菲利亞。其時,哈姆萊特發現了大廳裡的攝像機,意識到艾爾西諾存在著監視網路,隨即逼問奧菲利亞:“你的父親呢?”他注視著監控裝置,奧菲利亞則慌亂地回頭看她父親藏身於其後的單向鏡。

在這裡,人物與機器複雜的視線關係構成了福柯所說的層級監視,這種規訓技術建立了一個金字塔形的監視網路,用強制手段使物件處於分層的、連續的監督之下,從而誘發權力效應。“如果權力是在精密複雜的機器一樣的系統中實施的話,起作用的是人在系統中的位置”,個人在金字塔中的位置決定其能見度。可以看到,閉路電視監控系統、單向鏡等可視性機器與各司其職的監視人員結合在一起,構築了一個嚴密而龐大的等級網路。它散佈在艾爾西諾的各個角落,使效應抵達社會機體最細微的末端,權力行使者藉以維護其不可見性,而哈姆萊特這樣的反向力量則被物件化。

三、哈姆萊特的機械眼

現代化的可視性機器並非上層權力擁有者的專屬,哈姆萊特砸碎大廳裡的監控攝像機並決定復仇之後,閉路電視監控系統和單向鏡悄然退場,取而代之的是哈姆萊特的一臺超8攝像機。他用這臺攝像機拍攝了國王和王后的神色以及他本人的兩段獨白。

美國學者羅伯特·伍德()曾說過,《哈姆萊特》中的物理觀察行為均受制於感官的侷限性,電視電影讓哈姆萊特用現代技術彌補了這種缺陷。本雅明在《可技術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中指出,照相機和電影能夠拓展肉眼的觀察領域,其一,藉助特寫、加速等技術手段,鏡頭可以捕捉肉眼無法企及的影象,揭示日常生活中不為人知的側面;其二,技術複製具有再生產影像的功能,複製的影像動搖了存在物的獨一性,“把原型的摹本置於原型本身無法達到的境地”。這些優勢被影片中的哈姆萊特利用,使他能夠豐富自己的觀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