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時空界限與抒胸懷創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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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時空界限與抒胸懷創意境
  
  論文關鍵詞:山水畫;山水詩;形式;本質
  論文摘 要:
中國古代山水詩畫用文字描寫和筆墨造型的方式抒情寫意,打破時空界限,直指人的精神世界,達到了人與自然的高度和諧,創造了獨特的意境世界,成為世界史上不朽的亮點。打破時空界限是中國古代山水詩畫的形式特徵,而抒胸懷創意境則是其本質特徵,
 
  中國古代山水詩畫表面上表現的是自然山水,實際上表現的是“人”。它表現的是人的品性、精神氣質和理想追求,是詩人畫家內在心靈的自然化、物態化呈現。它藉著詩歌的和造型的筆墨色彩,表達著豐富的人生況味與深邃的藝術意境,
  中國人向來講究“心齋”式的主觀內省方法,直指人的精神世界,更講究“天人合一”,把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一體作為最高的藝術追求,因而在表現客觀物體時不太強調真實性與逼真感。中國傳統賦詩繪畫要求形神合一、形神兼備,更講究以“神”取勝。中國人的思維具有感性色彩,如有人說:“對直覺所得的現象,不去作物件本身的研究,而是將事物納入固定的理性框架之中,這種提升幾乎與物件的質毫無關係”;“西哲說中國的思想方法是‘藝術’的,日人說中國乃‘的國度’。換言之,國人的思維方式是非科學性質的,而‘文學’也者,是感性化的。基於數理而提升的邏輯,為先民所陌生。‘邏輯’令人不能‘遷想妙得’,由是,思想之‘自由’便不可得;‘天馬行空’乃最理想的情狀,而邏輯則是束縛人的羈絆”。這樣的事實,造就了中國獨特的形態和藝術樣式。以巨集大的氣魄,加之以獨有的語言和筆墨,藝術家們便能夠突破和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雙重侷限,能夠天馬行空般地抒發情懷,創造出超妙的藝術境界。
  
  一、打破時空界限:中國古代山水詩畫的形式特徵
  
  詩是時間藝術,體現時間上的流動感;畫是空間藝術,體現空間上的直觀感。但中國古代詩畫藝術尤其是山水詩和山水畫,有著“乾坤萬里眼,時序百年心”的時空觀,大大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把時間的順序流逝與空間的立體觀感緊密結合起來。超越時空,是中國古代山水詩畫的一大特徵。
  《文心雕龍》講到“神思”時,以“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來概括。思想意緒不僅能超越“現時”的狹小領域,上下無礙,古今無阻,可接通千年情思,此所謂“思接千載”;又能超越“現地”的有限視野,用心靈的眼遍觀八方,遍賞四面,將所見與所想用詩筆畫筆在一刻間、在一畫上全部融會貫通地描繪下來,此所謂“視通萬里”,這是中國古代詩歌創作的真實寫照與理論提升,杜甫的“乾坤萬里眼,時序百年心”也正與之一脈相承。
  李白山水詩在超越時空方面尤為突出。如《望廬山瀑布》:“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看到廬山的瀑布,並未如實詳述瀑布多大、多高、多美,而是以心靈之眼站在縹緲虛遠的地方遠觀此景,“看”出這彷彿就是香爐生出的嫋嫋紫煙,霧氣繚繞,朦朦朧朧。這香爐,這紫煙,是何時何地之香爐紫煙呢7毋需多思,也毋需追究,因為這不知何時何地的物象景緻,而又恰好是該時該地的景象物色。“飛流直下”有“三千尺”嗎?“銀河”究竟是什麼樣的,從“九天”之高垂落下來,又是何等的景象呢?沒有“萬里”之“乾坤眼”與“百年”之“時序心”,是不可能想象出來的。可以明顯感覺出詩人“接於載”之“思”與“通萬里”之“視”,深深地體悟到詩人的胸懷與情意。這就是詩的字裡行間所流露出來的神妙意境,也正是中國古代山水詩歌藝術精髓之所在。
  再來看山水畫。
  中國古代山水畫的造型,大多不是自然的翻版。宗白華說:“畫家畫山水,並非如平常人站在平地上一個固定地點,仰首看天;而是用心靈的眼,籠罩全景,從全體來看部分,‘以大觀小’,把全部境界組織成一幅氣韻生動、有節奏、有和諧的藝術畫面,不是地照相。”中國古代山水畫總是通過畫家從觀察、從直覺到聯想、到想象而塑造意象,其中綜合的成分很多,正如陸機《文賦》所說的“觀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宗白華認為,我們的空間感覺隨著我們的時間感覺而節奏化了,他說:“俯仰往還,遠近取與,是中國哲人的觀照法,也是詩人的觀照法,而這觀照法表現在我們的詩畫中,構成我們詩畫中空間意識的特質。”“一個充滿情趣的宇宙(時空合一體)是中國畫家、詩人的藝術境界。”
  時空如一是中國古代山水畫一個很大的特點,打破時空限制,把腦海裡的山山水水整合到一起,在“似”與“不似”之間創作出具有個人風格的作品來。宗炳“飽覽飫看”、“澄懷味象”,就是創作前的積累和整理,待到時機成熟,靈感突發,便一揮而就。范寬曾在秦隴一帶深山危坐終日,縱目四顧,以求其趣;荊浩曾遍賞太行而畫山……這樣通過長期觀察、意合而創作出來的山水畫,合理又未必合理,而又不悖理。中國古代山水畫正因“似”與“不似”的巨大張力而使創作取得了相當大的自由。比如可以山疊山、水連水,可以雪裡芭蕉,可以異樹同株,可以壓縮、特寫,可以延續、連環,大小、長短、高低隨心經營佈置,是而又非是,似而又不似,並不使人覺得怪誕,又比如,山水畫強調畫雲山、流水、煙樹、霧氣,有時只畫一兩個峰尖,就把千丘萬壑從朦朧中表現出來,以少勝多,以有限表現無限。
  董其昌的山水畫《高逸圖軸》,畫幅前景中部突出枝幹略微虯曲之松樹和杉樹,墨色較淡;稍遠,右部為突出之樹木,枝葉略繁,墨色較重;中景主體大部分以空白為之,乃靜靜流淌之水,漸遠有泛泛之微波;遠景則為綿延之山巒,有墨樹有房屋點綴其間,畫幅上方空白處有其自題之詩,曰:“煙嵐屈曲繼交加,新作茆堂窄亦佳。手種鬆杉皆老大,經年不踏縣門街。”“高逸圖贈蔣道樞丈,丁巳三月,董其昌。”又題:“道樞載送醪一斛,與餘同泛荊溪舟中,寫此紀興。玄宰又題,”如果不注意後面董氏又題之詞,有的觀者會誤以為這是面對實景描畫的山水樹木,但題中分明寫道,是因為道樞帶了鬆酒,與董氏在荊溪同遊泛舟,所以畫家董氏想象“手種鬆杉皆老大”,在畫幅前景主體部分突出了松樹和杉樹,這充分證明畫中景緻並非實寫,而是想象虛構出來的,換句話說,是畫家把子時積累在腦海裡的山水圖景,合著與當時相關聯的“鬆”的主旨,融進畫家對世俗對生活的些許感想,通過虛實、遠近等墨色與構圖經營,繪出了一幅清淡飄逸的“高逸圖”,這高逸圖以及畫家本人在畫中所題之詩句,正是中國古代山水畫打破時空界限的絕好例證。
  宋代馬遠有系列“水圖”12幅,分別為“波蹙金風”、“洞庭風細”、“層波疊浪”、“寒塘清淺”、“長江萬頃”、“黃河逆流”、“秋水回波”、“雲生蒼海”、“湖光瀲灩”、“雲舒浪卷”、“曉日烘山”和“細浪漂漂”。這12幅畫,或波光浩渺,或波濤洶湧,或婉蜒平靜,或浪潮暗湧,或微波輕蕩,或浪花翻卷,把不同形態、不同情狀的水描繪得淋漓盡致,可謂水之絕致。但只有三幅標明地點,即黃河、長江和洞庭。從標題可知是對各種水態的綜合描畫,即使有具體地點也未註明是何時水態。這就正是中國古代山水畫打破時空限制的一個典型例證。
  元代畫家倪瓚也為我們提供了絕好的例證。綜觀其山水畫作,前景大多有幾株傲岸挺立而又清瘦超逸的樹木,如《容膝齋圖》、《雨後空林圖》、《溪山圖》、《松林亭子圖》、《紫芝山房圖》、《安處齋圖》、《江岸望山圖》等,幾乎是同一個模子的叢樹,怎麼會出現在不同主題的畫幅中呢?這也是突破了時空界限的“意合”結果。倪瓚還有《六君子圖》,似有鬆、杉、柳……,觀其形態,絕非同一樹種,這些不同習性、不同地域的樹木,何以同時出現在同一塊土坡之上?畫幅右上角有詩曰:“遠望雨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擁坡陁,居然相對六君子,正直特立無偏頗。”並有“大痴贊雲林畫”,是黃公望贊倪畫之詩。這裡提出的“居然相對”的“六君子”,正是倪瓚諸多山水畫作中的叢樹形象,以意合為正直特立的君子形象,成了倪瓚山水畫中幾乎不可或缺的主要意象,“居然”二字正道出了中國古代山水畫意合的新奇性與合理性,也道出了中國古代山水畫超越時空界限的奇妙藝術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