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幅油畫的發展
油畫按其幅面大小進行區分可分為大尺幅油畫和小尺幅油畫，長寬大於一米的為大尺幅油畫，反之小於一米即為小尺幅油畫，本文中所指小幅油畫即為後者。20世紀80年代國內的開放度提高，中國的藝術家們開始接觸國外的藝術資訊，特別是國外藝術在進人20世紀後流派多元化的流行趨勢，給國內市場留下的烙印就是視覺震撼力是藝術的首要任務。後現代藝術、新表現主義、大地藝術長驅直人，尤其是安賽爾·基弗(AnselmKie-fer)、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Polloek)克里斯托和珍妮·克勞德(JavaeheffChristoandJeanneClaude)等藝術家被世界認可和接受，其知名度迅速在國內提高。而國內相繼出現了一批當代藝術家，開始了20世紀中國化的藝術創作，代表作如邸乃壯的《走紅》、許江的《葵園》等等。事實也證明了大場面、大篇幅帶來的視覺體驗相當震撼。一些特定題材需要有恢弘場面做依託是無可厚非的。中國的當代油畫發展成熟度仍處於幼年期，沒有太多歷史積澱，目前社會上許多觀眾都喜歡恢弘華麗的作品，甚至認為尺幅越大體積越大即越值錢。國畫歷史悠遠，國人對其也不免犯有同樣的錯誤，將國畫價值以尺幅大小定論。《說文解字》中將“美”字釋為“羊大則美”，可見國人喜大由來已久，人們認為面積大的就是好的，就是有價值的。現今的藝術家容易被市場左右，受身邊環境影響。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幅的藝術品退居幕後，擔當的只是創作小稿的任務。而大尺幅的油畫作品的優勢地位在中國毋庸置疑:在藝術創造中“以尺幅論英雄”，拍賣行與收藏人士普遍認為“小畫增值空間不大，一般寬度或者高度超過l米的油畫，才有較大升值空間’，川。甚至還有人討論“小尺幅畫作值得收藏嗎”這樣的話題。這種輿論勢態將小尺幅的作品擠進幾乎邊緣化狀態，許多投機藝術家在創作時完全沒必要地一味求大，這樣創作出來的作品完全沒有靈魂沒有思想，導致連視覺震撼的能力都喪失殆盡，如此這般惡性迴圈，導致觀眾對藝術品產生以尺幅論英雄的誤解。儘管在大尺幅油畫大行其道的今天，仍能看到不少小幅的經典佳作，但其發展仍然不盡人意。小幅油畫的出現只被當成製作成品前的手稿，只有當成品有了一定的價值後才作為藝術周邊產品問世。藝術品的雛形都極具魅力和發展潛力，然其發展至龐然大物時就失去了原來的精緻可愛。或是近幾年來軟裝行業的發展，才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小幅油畫的地位。許多室內裝修設計考慮到空間問題，更傾向於用小幅油畫作為裝飾品，但僅是提高了低廉的油畫市場中小尺幅油畫的產量。
二、小幅油畫的內容與題材
小幅油畫由於有尺幅的限制，如果畫多人物的大場景會使畫面空間顯得狹隘，擁擠不堪，因此重大歷史題材展從來沒有小幅的畫出現。但不能因此說小幅油畫就沒有可看性，反之它在內容上別具匠心，題材方面也另闢蹊徑尋找突破口。畫面的內容特別注重對區域性細微事物的描繪，由於畫作尺幅小，會顯得特別的精緻華美，有別於一般用大尺幅描繪細節時那樣畫面顯得空洞乏味，這些細節像是被放大之後理所應當的存在。畫作的題材可以是對人物、風景、靜物的寫生，是有表現力的`抽象符號元素，也可以僅是一支鉛筆或一個齒輪甚至僅是齒輪的區域性，用微觀的方式向人們展現那些常被忽略的東西。西方國家的小幅油畫的發展情況就有百花齊放之勢。其油畫歷史久遠，觀眾的接受度極廣，認知度也極高。畫的尺幅不能成為衡量標準的定論，有些精緻小畫價值連城，許多畫家一輩子都立志於創作小尺幅甚至微型尺幅的油畫作品。小幅油畫，由於尺幅不大，藝術家在繪製時花在每一寸上的時間自然也相對較多，因此畫面內容精美精緻程度特別之高，完整度和細節是難以想象的。早期歐洲此類小油畫已發展至成熟狀態，尼德蘭畫家楊·凡·艾克(JanvanEyck)就很擅長繪製小幅精緻的油畫，他的代表作《阿爾諾芬尼夫婦像》這幅作於板上的油畫面積僅為82Cmx60cm，但每一個細節都刻畫得非常完美，每一個物體都有自身的隱含意義。人物中間的牆上掛著一面鏡子，鏡框帶有10個突出的朵狀方形，每個方形內又置一個小圓形，每個圓形內都畫有一幅耶穌的故事畫，影象細小到難以識別。這種精微工整細膩的油畫世界罕見，據說這種精微的描繪連現代攝影家都為之驚歎。由於早期信徒的需求，此類畫像題材多是宗教人物故事畫，畫作多趨於小巧精緻，甚至有些微型的可以放置於項鍊掛墜中，方便信徒隨身攜帶，同時引領了西方的小幅油畫選材的方向。更值得關注的是17世紀在荷蘭的一支藝術流派，其繪畫主要服務於市民階層，題材多是以描繪靜物、風景和風俗為主，作品通常都由市民所購以裝飾室內空間，所以作品的尺幅都不大，代表畫家有約翰內斯·維米爾(JohannesVermeer)。中國當代的油畫也有相似例子，冷軍的油畫就很有代表性，展示了中國當代小幅寫實油畫內容和選材上的特殊性。他的許多早期作品用實物為模特，用焊槍燒焊留下的細節表現工業與藝術的連線，已經精細到了極致。這些作品彰顯出畫家要表達的思想內涵，而且通過超寫實的語言要告訴人們:這些看上去逼真的物體是真實存在的，但卻有別於現實中所看到的物體的表面，而是具有更深層含義。陳舊的螺絲、破舊的水管和生鏽的水嘴，現代工業報廢的零件和工業垃圾，還有報廢的發動機、大塊的水泥、電焊槍、老虎鉗等等，這些東西在一般繪畫中是看不到的。然而，冷軍把它們當成是表現繪畫水平和彰顯個性的法寶，如《五角星》系列、《湯匙》系列、《世紀風景》系列和《豐碑》等作品。
三、小幅油畫的創作語言
尺幅一直是藝術家在創作時考慮的首要因素，自學畫伊始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構圖，先確定創作尺幅的開數再依據構圖法則合理地將物體放置在圖紙上。畫幅的尺寸更是收藏家、策展人乃至觀眾所關注的，因為這將影響到作品的展示效果、收藏空間甚至是運輸過程等，貫穿作品從製作到最後出售及收藏的一切環節，更重要的是畫面的尺幅也可以成為一種語言的表達方式。小幅油畫在創作時更偏向符號元素的色彩構成，或是以印象派寫意方式的寫生。寫生時自然光線變化極快，作畫時間不能太長，時間過長，光線會發生變化，生動的第一感覺也就消失了。寫生主要是靠感覺作畫，必須迅速抓住生動的第一感覺，迅速掌握物件在特定的光源環境下所獨具的色彩關係和調子。〔’〕藝術家外出寫生或是速寫需要速記情感時小畫框就起到很好的作用:輕便，可以隨身攜帶;尺幅小，太多的時間。也有時藝術家會選擇用小幅的畫布打稿然後再抄正，然而往往放大到大畫布上就失去了原來的意境，沒有原來的精緻，也失去了即時的情感。由此可見小幅的作品其實能更即時地記錄下作者對外界反應的情感，畫布上更有畫家即興創作的痕跡，一種快速寫意的形式。吳冠中的許多作品尺幅並不大，其1981年所作的布面油畫《江南人家》，用幾個色塊來表現房屋形狀，幾根線條表現小橋。[’}667可以看出他在落筆時絲毫不帶猶豫，簡練卻生動有趣，畫面構圖微妙，“經營位置”又不顯誇張，觀眾甚至可以直接透過畫面體會到作者的心情，這是畫面中很難得的一種情慷，造型藝術中如何表現情感，是許多藝術家一生都在追求的意境，有時小幅面的創作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太遠只能看清大效果，連畫面上的是人還是動物都不得而知。小幅地油畫就可以免去這樣的尷尬，觀眾可以從容優雅地在適當的距離欣賞畫作，既不失美感又能清楚地展示畫面內容。在盧浮宮許多觀眾更願意長時間近距離欣賞地達·芬奇的《蒙娜麗莎》、維米爾的《紡織女工》，而達維特的《拿破崙一世與約瑟芬皇后加冕禮》由於太過巨大，許多參觀者只能倉皇地走過，匆匆掃一眼就離去，只有少數人執著地欣賞了一下達維特精湛的技藝，即便如此還不能看清約瑟芬皇后的臉，即使身材最高的觀眾也僅能對皇后的衣服拖尾平視而已。為筆者親自拍攝，畫中拿破崙加冕的場面太過龐大，鮮有人願意上前看區域性。視覺壓力導致若只是看區域性必須非常靠近作品，視線範圍就會變得很窄，視線外的皆是模糊的，使得整體效果缺失，然而達維特的技藝又十分高超，不看區域性實在是很大的遺憾。而為維米爾的《紡織女工》，畫面精緻，許多人排隊只為能近距離仔細欣賞。觀眾看一張畫時首先是對尺幅的判斷，尺幅可以起到和觀眾對話，與觀眾產生互動的作用。人眼的視角是受限制的，簡單來說如果以看得見的標準來計算，人眼的視角約為150度;但是按看得清楚的標準，視角就只有5度左右。欣賞小幅油畫不需要像欣賞大幅油畫一樣退得很遠或者仰著脖子才能盡收眼底，大幅油畫有時因為距離在此做這個比較並不是說大幅的油畫不可取，而是希望通過這個實驗看出觀眾在欣賞畫作時的不同態度，藝術家可以給自己的作品進行定位，創作時若是希望能通過畫面展示恢巨集的效果可以選擇大尺幅進行創作;若是有意想讓觀眾感受畫面內容的細節即可選擇小幅。一幅作品的誕生包括許多環節，創作不僅要考慮作品的完整性、藝術性等硬體素質，還要顧及觀眾的心理和生理感受。就如上文說到的巨型畫作並不能令觀眾身臨其境，反而會使他們有生理的排異反應，許多觀眾並不願意長時間仰頭觀看，此類畫作只能在大空間內產生令人震撼的效果，僅此而已。
四、小幅油畫創作實踐
在理論研究之餘，筆者對系列小幅油畫亦作了許多探索和實踐，主要研究方向是以符號元素來表現抽象觀念的形式。在創作前，筆者也曾考慮過用不同尺幅做同樣主題的可能性和最終效果，得出的結論是:系列的小尺幅油畫像一部電視劇，電視劇每一集時間都不長，但可以用許多集敘述一個故事，顯得從容有度，小幅油畫每一張都不大，但很多張聯絡在一起，內容就更充實完整。而用一張大幅油畫表現主題就像一部電影，雖是鴻篇鉅製，但以勢壓人，又顯得很匆忙。為筆者系列組畫《找光之黑》中的三張，尺寸均為21CmxZIcm。每一張畫都有交叉的線條形成網狀，網既是這組畫中的元素，這些符號貫穿以系列形式出現的小幅油畫，使得每張畫有關聯。前後呼應地敘述一個故事或是描繪一個場景，正如小說一樣分章節，而每一個章節又是一個故事。畫面中簡單的符號卻被賦予不簡單的內涵。每一張畫面裡的元素也使人產生聯想，是否這些不同畫面中的內容都曾屬於同一個物體，現在被一幅幅小畫解構，而每一幅畫都有自己的特殊意義，即可以獨立存在也可以組合在一起。
五、小結
創作深度會隨著時間而越來越深，想要表達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再大的畫框都有邊緣，選用大幅畫框作畫必須有所取捨，很難將心中所有引發創作的因素統統畫下來。而小尺幅組畫這種繪畫形式語言能成為藝術家的代言人，可以無限制地延伸話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進行增減，靈活性和可變性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