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美學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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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美學50年
[內容提要] 從“客觀美學”提出美是客觀的,到“實踐美學”提出美是人物質實踐的產物,再到“後實踐美學”主張美無關乎人的物質實踐,審美基於人的“生存”或“生命”,所有這些構成了新中國美學50年更替、嬗變的基本歷史軌跡或發展線索。而在這一基本歷史軌跡或發展線索中,人們對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則相應地從照搬、套用唯物主義“認識論”,到照搬、套用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再到不得已最終丟棄馬克思主義,如此情況下,中國當代哪裡還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呢?[關鍵詞] 客觀美學 實踐美學 後實踐美學 坦率地講,中國當代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回顧新中國美學50年的發展歷程,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主要形成的以蔡儀、李澤厚等為代表的“客觀美學”,提出美是客觀的,是“事物的典型性”(蔡儀),或“客觀性與社會性的統一”(李澤厚),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主要形成的以李澤厚、劉綱紀、蔣孔陽、周來祥等為代表的“實踐美學”,認為美源自人的物質生產、物質實踐,美是“自然的人化”和“人的本質力量物件化”的結果或產物,再到20世紀九十年代主要形成的以楊春時等為代表的“後實踐美學”,主張美不決定於人的物質生產、物質實踐,審美植根於人的“生存”或“生命”,所有這些,標誌著新中國美學不同時期的根本觀點或主要成就,也構成了新中國美學50年更替、演變的基本歷史軌跡或發展線索。而在這種更替、演變的基本歷史軌跡或發展線索中,人們對馬克思主義的態度則相應地是從機械、教條地照搬、套用唯物主義的“認識論”或“反映論”,到機械、教條地照搬、套用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踐論”,再到不得已最終遺棄馬克思主義,如此情狀,歷歷在目,中國當代哪裡還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呢?這是一個嚴肅問題,重大問題,這個問題是必須要搞清楚的。不弄清楚這個問題,不從根本上動搖或瓦解現行的美學思想、美學理論,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就不可能抬頭,中國當代的美學研究就可能永遠處在黑暗中而看不到希望和光明。為便於大家瞭解事實,認清真相,以下分別論述。 一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中國當代美學研究的初始。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廣泛普及和深入傳播,特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後,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思想文化領域指導地位的正式確立,期間,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美學,探討人類審美活動的性質、特點、本質和規律,已是大勢所趨,構成了一種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哲學的基本問題是“認識論”或“反映論”問題,具體地說,就是思維和存在的關係問題,象恩格斯講:“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重大的基本問題,是思維和存在的關係問題。”①在這個基本問題上,馬克思主義最重要、最根本的觀點或看法是:物質、存在是客觀的,第一性的,精神、意識是對物質、存在的認識、反映或模寫,是主觀的,第二性的。而以馬克思唯物主義“認識論”或“反映論”的這一基本思想作為根本指導原則和方法,在中國當代,人們就首先從分析和解決反映在人類審美欣賞活動中的思維與存在或精神與物質的關係問題而開始了自己美學的認真探討和努力求索,以便探尋新中國美學的發展道路和前進方向。對此,李澤厚就曾講:“美學科學的哲學基本問題是認識論問題。美感是這一問題的中心環節。從美感開始,也就是從分析人類的美的認識的辯證法開始,就是從哲學認識論開始,也就是從分析解決客觀與主觀、存在與意識的關係問題——這一哲學根本問題開始。”②通過廣泛的研究和深入探索,美學界逐漸形成了這樣兩種基本觀點:一是以呂熒為代表的“主觀美學”,認為“美是人的社會意識”,是主觀的,但來自客觀,它以社會存在為前提或基礎,“它是社會存在的反映,第二性的現象”③。一是以蔡儀、李澤厚等為代表的“客觀美學”,認為美是客觀的,是第一性的,是什麼“事物的典型性”,或“客觀性與社會性的統一”。當然,與此同時,美學界還形成了其他有影響的思想或觀點,比如,高爾泰認為美純粹是主觀的,即美作為一種觀念、意識與客觀世界無關;朱光潛認為,美既非主觀的,亦非客觀的,而是“客觀與主觀的統一”。只是這些思想或觀點形成的“法寶”和“利器”嚴格講不是馬克思的這種唯物主義“認識論”或“反映論”,所以,它們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令人大為震驚、迷惑不解的是,呂熒的“主觀美學”一問世就被一些人簡單地和不加分析的指斥為一種主觀唯心主義的東西從而和高爾泰、朱光潛的美學思想一樣遭到了人們異乎尋常的批評、聲討和反對,而蔡儀、李澤厚等炮製的“客觀美學”卻被人們當做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的思想或理論反而受到了普遍的歡迎、廣泛的認同和極大的讚譽,並從而縱橫天下,形成為中國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學發展的主流和大潮。然而,根據馬克思的唯物主義“認識論”或“反映論”,真的可以科學地和合乎實際地推導和演繹出一個“美是客觀的”這樣的“公理”或“結論”嗎?在蔡儀、李澤厚等這些美學名流、大家看來,唯物主義認為物質、存在是客觀的,第一性的,所以美也就必然是客觀的,第一性的;唯物主義還認為精神、意識是對物質、存在的認識、反映或模寫,是主觀的,第二性的,所以也就自然有了美感,“美感是對美的反映”,這樣,美感就是主觀的,第二性的。朱光潛就曾敏銳地洞察到了這一點。他講:“我們看到的企圖運用馬克思主義去討論美學的著作幾乎毫無例外地都簡單地不加分析地套用列寧的反映論,而主要的經典根據都是列寧的《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一書。他們推理的線索一般是這樣:按列寧的反映論,我們感覺、知覺和概念(統名之為“意識”)都是反映客觀存在的物,客觀存在的物決定人們的意識,它並不依存於認識它的人,所以物是第一性的,意識是第二性的。……我們的美學家們接著想:美也是如此。美也客觀地存在於花上(蔡儀說美是花的自然屬性,李澤厚說美是花的社會屬性)。……所以‘美是第一性的,基元的;美感是第二性的,派生的’。”④而以此為基礎,蔡儀就斬釘截鐵、不容分辯地講:“承認美是客觀的,承認客觀事物本身的美,承認美的觀念是客觀事物的美的反映,就是和唯物主義一致的,而這種論點就是唯物主義美學的根本論點。反之,認為美是主觀的,不是客觀的,否認客觀事物本身的美,也否認美的觀念是客觀事物的美的反映,就是和唯心主義一致的,而這種論點就是唯心主義美學的根本論點。”⑤李澤厚也理直氣壯,振振有詞。他堅稱:“必須承認,美具有不依存於人類主觀意識、情趣而獨立存在的客觀性質。美感和美的觀念只是這一客觀存在的反映、模寫。美是第一性的,基元的,客觀的;美感是第二性的,派生的,主觀的。承認或否認美的不依於人的主觀意識條件的客觀性是唯物主義與主觀唯心主義的分水嶺。”⑥表面看來,由哲學到美學,這之間的過渡、轉換似乎是自然的,合理的,沒有問題,從而,美作為一種客觀存在也就天經地義,毫無疑義。然而,實際上,由哲學到美學,這之間的過渡、轉換恰恰有問題,並且問題大得使人觸目驚心,叫人難以置信。因為唯物主義承認物質、存在是客觀的,第一性的,並不導致一定要在美學領域承認一個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承認物質是客觀的,第一性的,這與在美學領域承認一個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到底有什麼內在的必然的聯絡和關係呢?中國當代著名美學家朱狄講:“在哲學上的唯物主義者和在美的本質問題上的客觀論者之間並沒有一種等號式的聯絡。”⑦“在哲學上的唯物主義和美學上的客觀論之間,在哲學上的唯心主義和美學上的主觀論之間並沒有一種必然的聯絡。”⑧這些話是中肯的,正確的,講到了問題的癥結,給人以巨大的警示!實際上,既然認為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就應該為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提供根據或必然性,而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只是熱衷於把馬克思的唯物主義“論識論”或“反映論”拿來生搬硬套,這除了徒給人們增添笑料外,對建構馬克思主義美學又能帶來什麼實質的幫助呢?說穿了,由物質的客觀性,第一性,便不顧一切地確認美的客觀性,第一性,這種做法實際上就是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馬克思主義,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馬克思唯物主義的“認識論”或“反映論”。朱光潛曾批評道:“正確的美學必定要建立在正確的.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現在一般美學家們之所以走到死衚衕裡,都是由於他們在主觀意圖上雖想運用馬克思主義,而在思想方法上卻都是形而上學的、教條主義的。”⑨對蔡儀、李澤厚等為代表的“客觀美學”而言,朱光潛的批評可謂鞭辟入裡,一針見血,是抓住了實質,擊中了要害。既然由物質的客觀性,第一性,推斷不出一個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所謂以蔡儀、李澤厚等為代表的“客觀美學”只是論家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馬克思唯物主義“認識論”或“反映論”的一個錯誤結果,那麼,美是客觀的、第一性的思想或觀點還能是一種科學的和合乎實際的馬克思主義的“公理”或“結論”嗎?以蔡儀、李澤厚等為代表的“客觀美學”實在不是什麼馬克思主義的,“客觀美學”在中國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崛起以及它的統治地位的確立,只能充分說明,我們中國當代的美學研究一開始就非常遺憾和極其不幸地在馬克思主義的名義下走上了一條非馬克思主義或者反馬克思主義的道路。二如果20世紀五、六十年代人們主要運用馬克思唯物主義的“認識論”或“反映論”討論和解決的是美的本質問題,那麼,進入20世紀七、八十年代,人們就主要運用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討論和解決美是由什麼決定的,即美的來由或根源問題,也就是在討論和解決這個問題上,以李澤厚、劉綱紀、蔣孔陽、周來祥等為代表的“實踐美學”才逐漸形成和發展起來,並最終成為中國20世紀七、八十年代聲勢最巨集、影響最大的美學流派。然而,“實踐美學”真如人們所宣揚和稱道的是什麼最具權威性的、名符其實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嗎?我的回答是否定的。眾所周知,在“實踐美學”那裡,所謂實踐,只是一種物質實踐,從這種物質實踐出發揭示美的根源,探討審美的本質等,就是這種“實踐美學”的根本主張和主要特點。然而,物質實踐僅僅追求一種物質利益,滿足人的肉體需要,誠如馬克思所言,這種“囿於粗陋的實際需要的感覺只具有有限的意義”⑩,它怎麼可能創造審美價值、審美意義,從而給人作為審美主體帶來一種美感愉悅和精神滿足呢?明末思想家王夫之的話講得好:“終日勞而不能度越於祿位田宅妻子之中,數米計薪,日以挫其志氣,仰視天而不知其高,俯視地而不知其厚,雖覺如夢,雖視如盲,雖勤動其四體而心不靈,……”這就是說,僅僅滿足於一種物質實踐,貪圖一種物質利益,人就會淪落到一種精神麻木和昏庸猥瑣的境地。那麼在如此情況下,人將不人,人還有什麼美感享受可言呢?由此,從物質實踐出發,顯然不可能正確地揭示人類審美活動的性質、特點、本質和規律,從而,也不可能建構一種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美學。實際上,一個客觀物件或具體事物,總是人認為它美,人評價它美,而美相對於人而言的這種本質特點,就必然客觀地決定了,一個客觀物件或具本事物,作為一種審美物件或審美事物,絕不是脫離人而孤立地存在的,而是與人密切地相關的,也就是說,它實際上與人之間具有著、存在著一種現實的聯絡或關係,正如呂熒講:“美不僅關係著物,它也關係著人……問題不在物與物的關係,而在人與物的關係。”⑾前蘇聯著名美學家列·斯托洛維奇也講:“沒有對人的關係,物本身就無所謂良莠好壞。”⑿試想,如果它是脫離人而孤立地存在的,它與人是無關的,那麼它對人而言就是“無”,即沒有意義,人還怎麼可能作為審美主體喜歡它,欣賞它,並給它以美這樣由衷的審美反映、審美評價呢?所以呂熒講得好:“論美,論美與好,論及人與事物的關係,就必須考慮到人與事物的實際上的聯絡。”⒀而客觀物件或具體事物作為一種審美物件或審美事物與人之間的這種現實的聯絡和關係,實際上也就是美作為一種社會意識所認識、反映、判斷或評價的具體客觀內容即審美價值,就必然客觀地決定了,在美學研究中引進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無疑是非常自然的,是正確的,反映了美學作為一門科學發展的內在必然要求。為什麼呢?因為如眾所周知的,只有實踐才能賦予客觀物件或具體事物與人之間的現實聯絡和關係,實踐“不但有普遍性的品格,而且還有直接現實性的品格” ⒁,實踐才是“事物同人所需要它的那一點的聯絡的實際確定者”⒂。進而言之,因為物質實踐在本質上並不創造審美價值,它只是最大限度地追求一種物質利益,獲得一些實際好處,所以,從實際出發,相對於人的物質實踐,把那種能夠從根本上創造審美價值的實踐明確地確定為一種審美實踐,這不能不就是我們美學研究所面臨的一個必然的、也是一個合乎實際的選擇了。審美實踐具有什麼本質特點?人活著,首先要維持自己肉體的存在,求得溫飽,於是有人的物質實踐,人的物質實踐就是通過最大限度地追逐一種物質利益、實際好處,從而為人的生存提供足夠的經濟支援,物質保障。但是,人活著,不會滿足於這種物質生活,他還要在這種物質生活的基礎上進一步活出自己,實現自我,去充分展示和敞亮自我生命的價值或意義,這樣,人的審美實踐便相應地產生了。人的審美實踐在本質上就是人的實現自我,確證自我,它通過建立一種客體與主體——人之間的統一關係,這種統一關係就是審美價值,從而為人的生存提供強大的精神支援、感情寄託和心靈慰藉等。難道人不是在世界上實現了自我,確證了自我,從而世界與人之間建立了一種統一關係即審美價值,人才能有幸作為審美主體通過這種審美價值由於感受和體認到自我生命的偉大價值或崇高意義最終獲得了一種極大的美感愉悅,一種深刻的人生幸福體驗嗎?馬克思就曾講:“我在我的生產中物化了我的個性和我的個性的特點,因此,我既在活動中享受了個人的生命表現,又在對產品的直觀中由於認識到我的個性是物質的,可以直觀地感知的因而是毫無疑問的權力而感受到個人的樂趣。”⒃馬克思這裡所講的“我在我的生產中物化了我的個性和我的個性的特點”,實際上就是指人的這種自我實現,自我確證,即審美實踐。馬克思認為,正是人在世界上的自我實現,自我確證,即審美實踐,人才能有幸作為審美主體從這個凝結和體現著自我生命的價值或意義從而與自我建立了一種統一關係即審美價值的世界(“產品”)上由於感受和體認到自我生命的價值或意義最終獲得美感愉悅和精神歡暢,即人生“樂趣”。馬克思還說:“通過這種生產,自然界才表現為他的作品和他的現實。因此,勞動的物件是人的類生活的物件化:人不僅象在意識中那樣理智地復現自己,而且能動地、現實地復現自己,從而在他創造的世界中直觀自身。”⒄這仍然是說,通過這種生產,即審美實踐,自然客體與主體——人之間才統一起來,即建立了一種統一關係,這種統一關係就是審美價值,因此,這時的自然客體即“勞動的物件”就已顯然不再是原來意義上的自然即原始的自然或生野的自然了,而是變成了一種具有審美價值、審美意義的自然,人從而才能作為審美主體從這種凝結和負載著審美價值的自然物件中由於感受和體認到自我生命的價值或意義(“直觀自身”)進而獲得一種極大的美感愉悅和精神快樂。試想,如果人在世界上不能實現自我,確證自我,從而人也不能從這個世界上感受和體認自我生命存在的偉大價值或崇高意義,那麼,人就會感到不安,感到一種活著的迷惘、惶惑、無聊和空虛,如此,將從根本上動搖人的生存基礎,人還怎麼可能有幸作為一個審美主體面對這個世界,並從這個世界上獲得一種實實在在的美感愉悅和人生的幸福體驗呢?馬克思雖然沒有明確地提出過“審美實踐”這樣的概念或命題,但在馬克思的一些重要論述中顯然已包含了“審美實踐”這一偉大思想,對此,我們應該、也有責任給予高度提煉、昇華和理論概括。而在提出並確認了這一審美實踐後,我們的美學理論才能真正地進入審美活動本身,並從而最終與實際生活真實地聯絡和貫通起來。“實踐美學”把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踐論”引進美學無疑是非常正確的,這也是“實踐美學”的巨大歷史功績所在,但是,“實踐美學”為什麼只把實踐僅僅理解規定為一種物質實踐,而不是從這種審美活動的具體實際出發再相應地提出並確認這樣一個“審美實踐”呢?馬克思曾講:“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事物、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作人的感性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⒅隨著對一切舊唯物主義的認真清理和深入批判,馬克思在哲學和社會科學領域確實開創了一個從實踐角度理解和審視一切社會現象和事物的嶄新時代,推動了人類思想的空前和迅猛發展。但是,究竟該如何認識和理解“實踐”這個根本範疇呢?馬克思講:“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⒆《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中,恩格斯講:“馬克思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即歷來為繁茂蕪雜的意識形態所掩蓋著的一個簡單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後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質的生活資料的生產,因而一個民族或一個時代的一定的經濟發展階段,便構成為基礎,人們的國家制度,法的觀點,藝術以至宗教觀念,就是從這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因而,也必須由這個基礎來解釋,而不是象過去那樣做得相反。”鑑於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如此經典論述,加之,歷史唯物主義又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研究和探討經濟學問題的過程中逐漸形成和發展起來的,而經濟學所討論的物件或內容在根本上就是物質生產,物質實踐,所以,在中國當代哲學界,學者、專家們普遍認為,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踐論範疇內,所謂實踐,就是人的這種物質實踐,即一種創造物質財富、獲得實際利益的活動,因而,所謂從實踐出發來說明一切,解釋一切,實際上也就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說明一切,解釋一切。“實踐美學”之所以把實踐僅僅理解和規定為一種物質實踐,沒有從審美活動的實際出發,再提出並確認一個審美實踐,就在於,固然一方面,它是在自己20世紀五、六十年代提出的“客觀美學”基礎上發展和延伸起來的,它不能正確地理解美,從而,它也就不大可能看到美與實踐之間的實際聯絡和關係,這種情況,必然影響和損害到它對實踐的進一步具體的認識和深入理解;但是另一方面,它顯然也沒有超出我們上述現行的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對實踐的片面認識或狹隘說詞。試想,拘泥於現行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體系,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現行的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怎麼可能合乎實際地提出並確認一個“審美實踐”的概念或命題呢?“實踐美學”背離實際,絕不是什麼馬克思主義的!從20世紀五、六十年代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馬克思的唯物主義“認識論”或“反映論”,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機械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現行的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踐論”,它一路走來,實在是一錯再錯,問題多多,它哪裡還有什麼半點馬克思主義的味道和氣息呢?三機械、教條主義地運用和對待馬克思主義,不能解決美是什麼以及審美如何可能等的美學基本問題,這就給人們造成錯覺,似乎馬克思主義不行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當代美學研究中無能為力,不能有所作為。而以此錯覺為基礎,自20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在中國當代美學研究中就逐漸出現了一種熱衷乃至迷信西方現代哲學,淡化、疏離乃至遺棄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傾向,而20世紀九十年代所形成的以楊春時等為代表的“後實踐美學”,實際上就是一個鮮明地體現了這一基本傾向的典型代表。楊春時把自己的美學叫“生存美學”或“超越美學”,並多次聲稱,他美學理論的哲學基礎是“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然而,他所謂的這個“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是不是馬克思主義的呢?對此我持否定態度。楊春時在《現代意義論哲學論綱》中曾講:“現代西方意義論哲學的要害是非實踐性。由於脫離了人類歷史實踐來談論存在的意義問題,它蒙上了一層主觀唯心主義色彩。但是,哲學史並不是偶然的謬誤的堆積,在荒謬的形式後面,深藏著哲學歷史發展的成果。由古代本體論哲學到近代認識論哲學再到現代意義論哲學,標誌著人類理性認識的深化、發展。因此,擺在我們面前的重要任務就是擷取哲學歷史發展的合理成果,建立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肇始於19世紀中葉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也將超越其‘古典形態’,接受現代化的洗禮,發展到意義論哲學階段。實踐觀點是改造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建立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的關鍵。人類實踐活動是創造主體性世界,賦予世界以意義的根據。人類實踐歷史發展,是意義世界深化、發展的根本動力,意義從根本上說是實踐創造的產物。在實踐論的基礎上,才能創立合理的現代意義論哲學。”⒇應承認,楊春時對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的分析和批評是準確的,深刻的,他關於用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論來批判地改造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以建立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的觀點和主張更具建設性,既切實可行,也很有意義。因為:一、西方的現代意義論哲學固然是唯心的,是根本錯誤的,但建構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還確實不是沒有自己相應的生存空間。比如,客觀物件作為審美物件具有審美價值、審美意義的這一事實,不就客觀地決定了,“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的提出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具有自己一定的客觀現實基礎嗎?二、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論認為,只有實踐才能賦予客觀物件與人之間的現實聯絡和關係,而正是這種現實聯絡和關係,才使客觀物件對人而言具有了價值,具有了意義。試想,如果客觀物件與人無關,不具有這種現實的聯絡和關係,那麼客觀物件對人而言就是“無”,還談得上什麼價值或意義呢?實際上,我們認為客觀物件作為審美物件的審美價值、審美意義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審美實踐的結果或產物,就正是基於馬克思主義實踐論的這一基本觀點。世界對人而言存在價值或意義,而這種價值或意義又是由實踐來賦予的,那麼,用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論來批判地改造西方的現代意義論哲學,以建立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不就顯得非常自然,切實可行,而且也顯然成了一種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的事情嗎?但是,因為象“實踐美學”一樣,楊春時把實踐也僅僅理解和規定為一種物質實踐,而從物質實踐出發根本無從揭示人生存的意義以及人類審美活動的特點和本質,所以,楊春時後來不得已又在實際上乾脆放棄了用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實踐論來批判、改造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的種種努力,而是反過來,由開始一步一步地批判地改造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從而使馬克思主義回到原來的、也是他曾經所批判過的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包括西方現代哲學解釋學,並在此基礎上開始自己的美學研究,因為在他看來,似乎除了德國伽達默爾創造的西方現代哲學解釋學,再沒有什麼哲學思想或理論可以從根本上正確地詮釋人生存的意義以及人類審美活動的特點和本質,現代哲學解釋學明確告訴我們,“理解”或“解釋”,或者什麼“純粹直覺”、“直覺體驗”等,不是認識和發現存在的價值,客觀的意義,而是本身創造價值,建構意義,包括審美價值、審美意義。楊春時先是不同意人們把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稱為“實踐哲學”或“實踐本體論”,在他看來,“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的“正確提法應該是社會存在哲學或社會存在本體論”(21)。這樣,在實際上,實踐這個馬克思主義的根本範疇就被他從馬克思主義哲學中放逐了。接著,他又認為“社會存在哲學或社會存在本體論”提法的哲學味道不足,有必要進一步的提煉、概括和改造,於是,他相機丟擲了“生存”概念。他講:“應該進一步剔除社會存在概念的形而下成分,使其上升為純粹的哲學範疇,這就是生存。”(22)他並辯稱:“生存是哲學本體論的基本範疇,是哲學的邏輯起點,它符合基本要求,是不證自明、無可懷疑的公理,我們哲學反思唯一能肯定的東西不是物質或精神實體,因為在肯定實體同時,也就在先地承認了自我主體;唯有自我的存在即生存是不可否認的第一性存在。主體與客體、物質與精神都是從生存中分析出來的第二性存在。”(23)最後,隨著“生存”這一概念的出現、確立,“解釋”概念以及解釋學的出現在他那裡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他講:“生存又是解釋性的,因此又溝通了解釋學。”(24)而隨著這種解釋學的出現,關於人類的審美活動他就開始了自己話語體系的建構和玄奧、神祕的言說:“自我生存又是一種解釋性的體驗,因此,通過純粹直覺就可以獲致生存意義,而這種純粹直覺就是審美。審美是排除現實觀念,超越感性、知性認識的直覺體驗,在這種直覺體驗中物件、意義(而非實體)就直接呈現出來。”(25)“審美突破現實觀念,以直覺和情感體驗來佔有物件,使其呈現出超現實的意義即審美意義,這是對生存意義的領悟。”(26)這樣,從初衷本意看,楊春時是要用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來批判地改造西方的現代意義論哲學,以建立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並在這種“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基礎上開展自己的美學研究,但在後來的客觀實際或最終結果上,他卻不得已與初衷、本意正相反對,具體講,他是通過批判地改造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實踐論,從而從根本上丟掉、遺棄了馬克思主義,而以西方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特別是西方的現代哲學解釋學取而代之,這樣,就不是“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而是西方的現代意義論哲學,特別是西方的現代哲學解釋學實際上成了他建構自己“生存美學”或“超越美學”的哲學基礎。那麼試問:這樣的西方現代意義論哲學,特別是西方的現代哲學解釋學,正象前面引述的楊春時本人所講的,“它蒙上了一層主觀唯心主義色彩”,它怎麼可能成為“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意義論哲學”呢?喬治亞詩人西蒙·切柯瓦尼有這樣的詩句:一切東西都有兩重性:一切物件既是它本身的樣子,又是使人想起的那種東西。詩人的詩作富有詩意,又含有深刻雋永的哲學道理。所謂物件“本身的樣子”,就是物件的固有或本然狀況,這是物件的一種客觀存在形態;所謂物件“使人想起的那種東西”,則是人對物件的認識或反映,這是物件的一種意識存在形態。共2頁: 1 [2] 下一頁 論文出處(作者):
關於美及美的本質的初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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