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第一縷晨曦出門、披著最後一抹晚霞回家，他們為了城市的清潔，默默奉獻。他們，是城市的清潔工。然而，工薪微薄，鮮有休息日，年齡偏大，多有傷病……這也是他們的真實寫照。10月26日是我省第19個環衛工人節，記者走近省城一線環衛工，瞭解他們的生存現狀。
待遇雖逐年改善 但依舊偏低
51歲的姜太文是太原市陽曲縣人，2002年，為了維持生計，他帶著妻女到太原打工。“沒啥文化，也找不下啥好工作，就當了環衛工。”姜太文說，細細數來，前後都快14年了。“剛開始，一個月345塊錢，後來就一直在漲，10塊、20塊、50塊、100塊，每一次都不太一樣，現在漲到了2219塊錢。”姜太文說：“錢是多了，可越來越不經花了，現在什麼東西都貴。”
姜太文告訴記者，愛人因為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痺，身體有點兒缺陷，幹不了重活，只能待在家裡，做點兒簡單的家務，女兒還在上中學，家裡還有重病的老母親，他每個月的工資緊緊巴巴的，剛夠維持日常開銷。“房租200、電費100、水費十幾塊，這些都是固定開銷，女兒學校時不時地就讓交錢，今天100，參加活動，明天50，買東西了，每隔一段時間還得給老母親買藥，我自己還有高血壓，也不敢吃藥。”姜太文給記者算賬。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他指著眼前一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說：“前段時間，為了上班方便，花200塊錢買了個二手電動車，沒騎多長時間，就被人偷了電瓶，也沒法騎了，這車子還是剛和別人借的。”
採訪中，記者瞭解到，近年來，太原市環衛工人的工資雖然在逐年上漲，但依舊偏低。姜太文所在的太原市杏花嶺區，相對來說工資偏高一些，還有個別區、縣，環衛工人每月工資只有1425元，連太原市六城區全日制用工的月最低平均工資標準(1620元)都達不到。
居住條件惡劣 渴望更多保障
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十多平方米的地下室裡，因為是老房子，下水道一堵，房頂上就會滲漏，還有一股股的臭味瀰漫在房間裡，和物業反映，人微言輕，沒人搭理，經常得持續上好多天，才能處理了……這是姜太文向記者描述的他家的住宿環境。採訪中，記者瞭解到，因為大部分環衛工人都來自外地，收入又低，租不起體面的房子，便只能租住在地下室裡。“熬了這麼多年，就為了能多些保障。”姜太文告訴記者，因為超齡不符合條件，自己不能享受國家的“養老金”發放政策，但是，按照杏花嶺區的規定，只要幹夠15年，就可以享受“退養”待遇，就是到他60歲退休後，單位還會定額發放一定的養老補貼。“現在有退了的，每個月能領到1400多元，還真不少呢。”姜太文充滿了期待。
採訪中，很多環衛工人都希望能夠享受國家“養老金”。然而，按照規定，職工繳費滿15年後，可以在退休年齡辦理退休手續併發放養老金，可是環衛工普遍在40歲以上，繳費不滿15年，勞動保障部門也不能發放養老金，而是會把養老保險個人賬戶的資金一次性退還。而且由於環衛工人收入水平比較低，不少進城務工人員一開始選擇環衛工作，一旦有機會就會離開這一崗位，也為環衛工人辦理養老保險增加了障礙。
受區域經濟狀況及市場化運作的影響，目前太原市環衛工人上保險的情況也不盡相同，大多數應能享受到意外傷害險，但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都沒有。
年齡結構偏大 多數人有病看不起
走在大街上，細心的人可能會注意到，環衛工人大都年齡偏大。太原市市容環衛局副局長時中瑛介紹，目前，太原市共有環衛工人25000名，50歲以上的佔到80%。“儘管近些年太原市不斷上調環衛工人的薪資水平，但總體來說，還是無法吸引年輕人加入，再加上住宿、餐飲、醫療等一系列問題，環衛工人的生活壓力其實非常大。”時中瑛表示，為儘量改善這種狀況，市容環衛部門也在想辦法，儘可能改善環衛工人生活條件，營造“拴心留人”的環境。“加大機械化清掃率，減少環衛工人的勞動強度，這也是改善環衛工人工作狀況的手段之一。”時中瑛介紹，目前，太原市的機械化清掃率已超過了85%，而且還在不斷擴大範圍，目的就是要降低環衛工人的勞動強度，保障作業安全。
47歲的郝四愛是迎澤區一名清掃隊隊長，她告訴記者，很多工友都患有疾病，可交了房租、水費、電費，再除去日常的吃穿用度，工資已所剩無幾，大多數人即便有病也不敢去醫院——因為沒錢。採訪中，記者瞭解到，環衛工人起早貪黑，長年和粉塵、汙垢、垃圾打交道，特別容易患上靜脈曲張、腰肌勞損、呼吸道感染等職業病。在太原市近年開展的一次慈善助醫活動中，省城有近5000名環衛工人接受了免費體檢。據統計，在接受檢查的環衛工人中，有45%的人患有內科疾病、13%的人患有外科疾病、3%的人患有白內障等眼科疾病。此外，還有23%的環衛女工患有婦科疾病。體檢時還發現，不少環衛工人從來沒有做過身體檢查。
苦累都能承受 最受不了鄙夷和輕視
52歲的張樹梅，從2011年成為環衛工人後，就一直負責省城西礦街的清掃保潔。近4年來，最讓她頭疼的就是小廣告和小商販。張樹梅告訴記者，在她清掃的路段，有一個國小、一箇中學，學校周圍有很多小商販，經常弄得油漬、垃圾到處都是。而每到上下學，散發小廣告的也會增多，孩子們不注意，經常拿著這些紙片到處亂飛，甚至撕成碎片，撒得滿大街都是。張樹梅說，嚴重的時候，“整條街和下了小雪差不多。”“孩子不懂事，但很多大人也不自覺。”張樹梅說，有一次，她碰到一個人在路邊嗑瓜子，剛掃乾淨的地面上全是瓜子皮，她上前勸阻，對方還說：“你就是幹這個的，我嗑下你掃乾淨不就行了。”“以苦為生，就是我的生活。待遇差點我還能承受，但是我受不了被奚落的感覺。”張樹梅說，有時候，正在打掃，塵土揚起來了，經過的人還會抱怨塵土太大，一臉的鄙夷和輕視。
說這些事時，張樹梅眼角有點溼潤。她說：“身體上的累無所謂，心裡的累卻很難承受。人們看不起掃大街的，但凡能湊合過日子的人，都不幹這個。”
B 人物特寫
他們是家裡的頂樑柱，承擔著養家餬口的重擔。他們是“城市美容師”，用辛勤和汗水擦亮整個城市。
10月26日，他們仍然堅守崗位，默默清掃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本報記者走近他們，傾聽他們內心的聲音。
王女士：孩子們好好讀書將來不受苦
清掃路段：體育路 清掃年限：2年
10月26日10時，省城體育路幷州南路西一巷路口，王女士正在從路邊的花池裡往外掏垃圾。清掃車上，放著她的全套工具：掃把、鐵鍬等。清掃車把手上，還放著一袋子厚衣服，那是她早晨從家裡來時穿著的。開始清掃後，熱得不行，她就將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了袋子裡。
王女士是太原本地人，家住太原與清徐交界處的一個村子。問她姓名，她不願意說，只說自己姓“王”。記者說要在報紙上將她的名字寫成王女士，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1969年出生的王女士，有兩個女兒，大女兒20歲、在上大學，小女兒13歲、在上國中。之前，王女士兩口子都在家裡務農。兩年前，大女兒開始上大學，家裡的開支驟然多了很多，王女士就當上了清掃工。由於住的地方離清掃地點比較遠，王女士每天凌晨2點多就要起床，晚上回家一般在八九點鐘。回家再拾掇拾掇，睡覺的時間基本都是擠出來的。由於每天往返時間過長，王女士琢磨著想在幹活地點附近租個房子。可是，由於房租太貴，她一直沒捨得。
王女士文化不高，具體上學上到什麼程度，她不願多說，只是自嘲道，“連手機都不會玩。”吃了沒文化的虧，對於孩子的教育，王女士十分重視。她說她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就是“儘量給孩子吃好，不讓她們幹家務，給她們多騰出時間學習”。大女兒考上大學這件事情，讓王女士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她當時就決定，不管吃多少苦也要供女兒上學。
王女士的愛人是一名計程車包車司機，每個月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加上王女士每月賺的1750元，主要供孩子們讀書。採訪中，王女士不願透露姓名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她不願孩子的同學看到，這樣會讓孩子們難堪。王女士說，她最大的願望，是孩子們好好讀書，將來有文化，不受苦。
李軍：經濟寬裕些生活能過得好點
清掃路段：學府街 清掃年限：2年
10月26日10時30分，省城塢城中路，李軍騎著清掃車，正在收攏剛剛掃好的垃圾。李軍收攏的垃圾，是他和同伴剛掃到一起的。每隔一段路，就會有一堆，大多都是樹葉。除了收攏掃成堆的樹葉，他還要不停地清掃剛落下的樹葉。李軍平時負責的路段是學府街體育路口附近，這天也是被臨時抽調來幫忙的。和其他同伴一樣，李軍沒有怨言，掃得十分認真。由於樹葉一直往下落，清掃工作也從凌晨3點半，一直持續到了10點多。連續工作了7個小時，李軍沒有休息，也沒有喊累。
李軍是臨縣人，到太原當環衛工已經有兩年時間。兩年前，李軍和妻子在老家務農，每年有兩三萬元的收入。雖說日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一雙兒女學習成績都不錯，先後考上了大學。也因為這樣，需要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李軍只得離開老家到太原打工。先後找了好幾份工作後，李軍當起了環衛工。
李軍每月有1750元的收入，兩個孩子每月需要1400元左右，他每月要支付200元的房租。剩下的錢，填飽肚子都有些困難。就算是這樣，妻子種地的收入，李軍從不捨得用。為了省錢，李軍沒事基本不回老家，米麵也儘量從老家拿到太原。
孩子們都在太原讀書，李軍卻不讓他們去他住的地方看他。這樣做有兩個原因，一來孩子們來回跑需要花路費，二來他怕孩子們看到後心疼他。對李軍來說，孩子們安心學習，比啥都重要。
李軍一家四口平時很少見面。只有逢年過節，才能碰到一起。記者問李軍有什麼願望，他想了想說，經濟寬裕些，生活能過得好點。說這話的時候，他言語間有些哽咽。
李桂琴：多幹幾年儘量給孩子減少負擔
清掃路段：親賢街 清掃年限：3年
10月26日9時，省城塢城西街山西大學附屬中學門口，李桂琴正與同伴清掃著不斷落下的樹葉。塢城西街是一條不算寬的道路，兩邊種滿了樹。風一吹，樹葉就往下落。李桂琴和同伴不敢有片刻休息，掃了一遍又一遍。
今年56歲的李桂琴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成家，二女兒幫著姐姐照看小孩，小兒子正在讀中專。李桂琴是晉中人，已在太原生活了幾十年，老伴在國企上班，她一直在家料理家務。大女兒結婚前，一家人擠在一套60平方米的房子裡，靠著老伴的工資生活，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眼看著孩子們越來越大，家裡實在住不開，三年前，李桂琴和老伴決定，貸款再買一套住房。
買房後，家裡的日子更緊了。為了貼補家用，李桂琴和已經退休的老伴幹起了清掃工。每天凌晨3點起床，3點半到崗開始第一次普掃。第一次普掃完畢已經是6點鐘，回家吃完飯稍事休息，7點再次上班，一直要工作到下午1點。這樣的工作，李桂琴和老伴一干就是3年。平時，李桂琴和老伴主要負責親賢北街路段的清掃。26日這天，她被臨時抽調到塢城西街幫忙清掃。即便是臨時幫忙，李桂琴也幹得十分仔細，牆角的、水坑裡的落葉，她都要打掃乾淨。“家裡就我們兩口子，一般不炒菜，炒菜也都是最便宜的菜。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不能虧了孩子。”每個月，兒子的生活費是800元、李桂琴和老伴兩個人500元就夠用了。老伴每個月有2000多元的退休工資，李桂琴和老伴一個月幹環衛工總共有3500元的收入。除了1300元的開銷，兩個人一般不花錢，攢下錢就趕緊交房款。“早一點還錢，就少點利息。”李桂琴說。
說起願望，李桂琴笑了笑。她說，前段時間，清掃隊把超過55歲的清掃工進行了部分清退，就留下了他們幾個幹活認真的。她的願望就是能多幹幾年，儘量給孩子們減少負擔。
楊興宇：希望老母親少生病健康長壽
清掃路段：幷州南路西一巷 清掃年限：7年
10月26日11時30分，省城幷州南路與幷州南路西一巷交叉口，楊興宇剛剛檢查完一遍路面狀況，正在吃麵包。“幹了一早晨活，餓了。”楊興宇一個手拿著掃把，一手拿著麵包，笑著說。
凌晨3點半開始清掃、6點多回家吃飯，7點再次開始清掃，直到下午1點，這是楊興宇的工作時間。由於年輕時落下的毛病，楊興宇的腰基本直不起來，就算是直起腰，背上也有個羅鍋。清掃時，他只能佝僂著背，走起路來，看上去十分艱難。楊興宇工作的幷州南路西一巷，巷子兩旁都是居民區，巷子兩邊規劃有雙側停車位。平時，楊興宇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清掃道路上以及道路兩旁的生活垃圾。對於楊興宇來說，最艱難的工作就是清掃車輛下面的垃圾。由於他背部的問題，每次彎腰，都像是趴在地上進行。由於他工作努力，附近的居民對他十分和氣。這一干，就是7年。
今年55歲的楊興宇，沒有結過婚，更沒有子女。由於沒有自己的住房，他一直與二哥、母親住在母親的房子裡。掙來的錢，除了必要的花銷，他都攢了起來。由於他一直沒有成家，80歲的老母親對楊興宇有諸多不放心，怕他吃不飽、怕他脾氣不好與人發生爭執……母親的這些擔心，楊興宇都記在心裡，儘量避免。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楊興宇幹過很多讓母親操心的事情。年齡大了，又幹了環衛工這個活，起早貪黑，也讓老母親沒少操心。為了讓母親少受些操勞，很多時候，楊興宇都會選擇吃塊麵包或者別的什麼充飢，儘量少讓老母親做飯。記者問楊興宇有什麼願意，他想了又想，一連說了三遍沒有啥願望。記者又追問對家人有什麼心願，楊興宇說，希望老母親的身體好，少生病，健康長壽。
○延伸採訪
環衛工人節?多數人不知有這樣一個節知道的也講不出是哪一天
“環衛工人節?沒聽說過。”10月26日下午，記者在省城小店區、迎澤區、杏花嶺區的多條街道上，隨機採訪了20位路人，絕大多數人表示聽說過教師節、護士節，但從來沒有聽說過環衛工人節，有幾人雖聽說過，但講不出具體是哪一天，更不用說這個節日的由來了。“每天凌晨三四點鐘，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時，環衛工人們就已出門、上班，雨雪天氣也從不間斷，真的很辛苦，當我們看到乾淨的路面、整潔的街道時，更應該記住他們、尊重他們。”省城市民王先生在教場巷經營著一家飯店，他說，以前真不瞭解環衛工，自從開了飯店後，經常有環衛工人經過，在閒聊中得知，他們每天起早貪黑，掙的錢也就剛夠養家餬口，確實很不容易。“經常感覺窗垃圾掃不完。”在五一路，環衛工人賀師傅說，這一路段車流、人流量都比較大，特別是早晚高峰，僅車行道上的垃圾，每隔幾分鐘就會有，無論是公交車還是小車，都是窗垃圾的製造者。
賀師傅還給每個時段的垃圾分了類。他說，上午8點至11點，早餐垃圾多;12點至下午5點，礦泉水瓶子、水果皮多;晚高峰時段，菸頭、紙屑等白色垃圾多。賀師傅說，車裡扔出的東西被風一吹到處飛，最難掃的是瓜子殼和碎紙片，由於車流量大，有時掃一小段馬路得花十多分鐘。
採訪中，很多人對環衛工人的工作都比較認可。但對於環衛工人來說，他們更希望大家能夠以“舉手之勞”來減輕他們的工作負擔。
○連結
環衛工人節的由來
為什麼把10月26日設定為環衛工人節呢?這要從全國勞動模範、掏糞工人時傳祥說起。
1959年10月26日，國家主席劉少奇親切接見全國勞動模範、掏糞工人時傳祥時說：“我當國家主席，你當掏糞工人，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人民的公僕。”
1987年，為了體現對環衛工人的尊重和對環衛事業的重視，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率先設立了“環衛工人節”，日期就定在10月26日。之後廣東、天津等全國13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及一批城市紛紛以10月26日為紀念日，設立了“環衛工人節”。
我省是1997年經省人大常委會確定10月26日為環衛工人節，每年的這一天都要舉行慶祝活動，今年是第19個環衛工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