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的人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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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時代的人文困惑
  資訊的顯著特徵之一,就是越來越多的資訊形式可以被數字化,可以被機加工和處理。按照數字技術的這種趨勢,可以預見將來人的“自我意識”這種特殊的資訊也是可以被數字化的,從而使人的自我認同受到數字技術的衝擊。
  人能確認“我是誰”的自我認同,對人之為人是如此重要,被視為人的本質特徵,甚至可以把人定義為具有自我意識的實體。而構成自我認同核心的自我意識無非是一組資訊的集合,是“我”對“我”所經歷的一切的記憶,即記憶中的那些自己的經歷、能力、成就、遺憾等等的總和。從動態的角度則無非是那些確認自我身份的資訊在腦內的運作,是“我”認為是“我”的一組資訊,無論是顯意識的還是潛意識的、理性的還是情感的,只要這一組資訊存在,自我意識就存在,也就標誌了“自我”的存在。
  對自我意識進行整體的數字化目前在技術上還是不可能的,但逐步實現則是有可能的。如著名人工智慧專家、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馬文·明斯基在他的名著《心智的社會》中提出,把意識移植到機器內將可能實現。至少從30年代起人們就知道,人腦中存在著運動,也就是說,人的記憶甚至個性都可能是以電子脈衝的形式存在的。於是從原則上可能通過某種電子機械裝置測定這些脈衝並把它們在另外一個媒介,如記憶庫中複製出來。由此一來,記憶中的“我”作為本質上的“我”,可以在計算機裡儲存,記憶可以被複制、移植和數字化運作,成為真實自我的數字展現。這樣,即使在計算機裡,“我”仍可以得到同以前完全相同的體驗。對作為自我意識的數字化除了可以設想複製後移出外,還可以有一種反向的過程,就是將體外的自我意識——可以是他人的自我意識,也可以是經過機器加工處理後的自我意識——移入自我的頭腦,從而形成新的自我意識。
  如果“自我意識”可以通過數字化的方式進行移植,就可以在原來的自我(這裡稱其為“主我”)之外創造出若干個“數字自我”(這裡稱其為“賓我”),其積極的意義在於,精神自我在某種意義上可以“擺脫”原來肉體的限制,在新的載體上運作,於是可以存在“沒有自我的自我”,即可以有不依賴於生理自我的精神自我。這樣的“數字自我”可以擴充套件“自我”的實踐能力和認識能力,也能超越傳統意義上自我存在的`時空範圍。按照卡內基-梅隆大學活動機器人實驗室主任漢斯·莫拉維奇的設想,當關於自我的記憶可以在新的載體上獲得生命時,一旦“原件”被破壞,還可以把程式拷貝到最新型的“人類”身上,使自我得以延續。不僅如此,還可以通過對數字自我的“數字增強”、“數字美容”來改造“自我”,克服自我因“本性”而固有的某些人格缺陷,用技術手段來解決社會手段所不能解決的,使人通過“重塑自己”來實現“全面發展”,人從而能夠在深層和根基上成為理想的自我,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說的“超我”。
  但同時,當自我意識被數字化複製和移植時,也必然會面臨自我認同中的許多人文困惑。
  首先是“自我的迷失”或不知道“我是誰”的問題,這在“化生存”中已初見端倪。一些人在網上以虛擬的身份出現,從性別、年齡、容貌、背景等方面都隱去了真實的自我,使自己完全進入另外一個角色去和別人交往,就可能短暫地忘記了“我是誰”,做一些不相信是自己能做出的事情。而一旦數字化中一個人的自我意識被複制和移植到多個載體,從而“我”發現我不再具有唯一性時,真正意義上的“我”還存在嗎?當同一個“我”可以在精神上同時出現在不止一個地方時,當自我變成由一個主我與N個賓我組成的系統時,主我如何看待賓我們的活動?還有,現實的自我是有多重性的,那麼數字化自我著重體現的是哪一個自我?尤其是在數字化自我的初級階段,當其還沒有真正的自我那樣有高階智慧、善於掩蓋那些不願意讓人知曉的自我意識時,那麼人又願意犧牲哪些自我的側面不讓其數字化呢?顯然,被抽取掉一些之後,數字化自我將不能真實地反映完整的自我,可能只是一個“道貌岸然”的自我,從而也可以視其為失去了完整的自我。
  其次是自我的混亂,導致人的“不清醒”、“不理智”。例如在植入方式中,如果把天才的智力植入到一個“普通人”腦中,使他一下子比原來聰明瞭許多,而此時的他還是他嗎?再從崇高一點的角度看,“我”的種種“新成就”是自我的實現還是他人的實現?又如在人腦中植入晶片時,所攜帶的別人的“自我意識”資訊即使沒有因植入過多而發生自我變成他我,也會因植入了他人親身經歷中的一些資訊而對自我意識產生嚴重干擾。“我”在無形中就具有了許多“我”的體認,導致很可能分不清楚哪些是原來自我的親身的經歷,哪些是別人經歷的移植。由此帶來的一個“原則”問題是:“我”做過什麼和“他”做過什麼之間有何區別?猶如一個記憶混亂的人分不清夢中的經歷和真實的經歷一樣會面臨尷尬。另一種數字化自我同樣也面臨這個問題,當自我變成了由一個主我和N個賓我組成的系統時,主我的意念還能超距式地傳遞到從空間上獨立於自己的賓我嗎?賓我的行為能由主我承擔責任嗎?賓我之一“犯罪”後的責任能由主我承擔嗎?

  最後是自我的異化,即原來的真實的自我被數字化的自我所遮蔽甚至控制。可以設想,一個完整的、處於高階階段的數字自我是會擁有“自由意志”的,它可以在人工載體上自主執行,發揮一個獨立自我的作用。當人工載體富有超常能量和能力而數字化自我又失控時,將會有什麼情況發生?賓我會不會反客為主?尤其是當某一個賓我通過數字美容或數字增強之後,很可能成為一個類似於超人的“超我”。這時它更具有反控主我的能力。此外,自我意識和機程式之間會不會發生誰控制誰的競爭?自我意識一旦變成只是計算機程式進行處理的資訊,而程式的不完善或被加入病毒之類的人為破壞,是否會產生出自我意識的新的畸形樣式?還有,數字化自我如果植入生物性克隆的自我的肉體,即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克隆使得另一個身心統一體的“自我”可以在一個新的時空中得到完整的再現,所謂完全性的複製愛因斯坦或希特勒就不是一句空話了,而這樣的組合技術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所掌握和利用,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由此看來,自我意識的數字化是最迷人也是最富挑戰從而最可怕的數字化,它構成了一種“深層數字化”,一種本質意義上的作為自我的人的“數字化生存”,所引發的是根基性的人文。對這一技術的可能性,一方面我們不能完全拒絕它,因為如果完全拒絕它,我們有可能喪失一種可以幫助自我的有效手段。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完全聽任它,使自我喪失的極端情況出現。注意維護自我的本體地位,這是我們應固守的一個人文陣地。數字世界絕不能變成沒有自我的世界,或者自我極度混亂的世界,或者只是數字載體們東碰西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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