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是張穎(化名)走出大學校園的第四個年頭。上週，國家發改委稱，最遲到2016年，各地都不得再收取檔案費。這條新聞，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檔案——自從大學畢業之後，那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還一直寄存在一個人才市場辦事處裡，“二環邊上，是一棟商住兩用的樓，辦事處就佔那麼一間房。”
要不是這條檔案費的新聞頻頻出現在自己的手機客戶端推送、電腦螢幕的彈出視窗上，張穎根本不會想起自己“大概欠了至少一年的檔案費”，“剛畢業的時候真的很看重檔案。現在，我只有‘呵呵’了。”
寄存檔案自己也成了石家莊人
張穎的老家是河北省一座三線城市，由於考上了北京高校，她的戶口也從老家遷到了北京的學校。
像大部分考入北京高校的外地學生一樣，臨畢業時，她也曾經很努力地尋找能夠解決北京戶口的工作機會。“公務員沒考上，能解決戶口的工作一是名額少、二是競爭真的太激烈，最後都沒成。”她也想過買戶口，“但下不了這個狠心，不想拿父母一輩子的血汗錢換這個戶口。”
就這樣，擺在張穎面前的只剩兩條路——要麼循著學校的管理規定將戶口“打回原籍”，要麼找一家人才市場通過人事代理手續進行落戶。最終她選擇了後者。“這是經過考慮的，找人事代理的話肯定是一家‘省’字頭的(人才市場)更好，‘省’字頭的落戶在省會，戶口在省會城市還是三線城市，還是有區別的，別的不說，單是辦一些證明、證件，省會城市會比三線城市更方便。”
有這種想法的，不僅是張穎，“我和同學一共五個人一起去辦的人事代理，有河北的，也有南方人。”
那天，張穎帶著學校開具的派遣證、高校畢業生登記表、身份證，還有其他“能想到的證件”，跟同學一起到達了這家省級人才市場駐北京辦事處。“那棟樓看上去應該是商住兩用的，辦事處裡面也能看出原來的佈局，往裡面還能看到廚房。”
讓張穎沒想到的是她們竟然要排隊。“來辦手續的人特別多，我們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才辦完，我觀察著，都是那年的應屆生。看他們手裡的材料，有北航的、有北外的、有廣院的，幾乎哪個學校的都有，我還看見一個湖南大學的學生也在排隊。”
就這樣，張穎把自己的戶口和檔案一起“託付”給了這家省級人才市場，“現在我是石家莊戶口，沒辦法，戶口和檔案必須在一起，北京的人才市場如果沒有北京戶口就辦不了檔案託管。”張穎開玩笑說自己“本來是去寄存檔案的，結果自己變成了石家莊人”。
“甭管欠幾年，最後總能結清”
“前兩年免費，之後每年240元。”這是當初得知這家省級人才市場時，張穎和同學們諮詢到的檔案管理費收費標準。辦理手續當天，張穎交了200元錢，“是戶口的落戶費。”
之後，張穎一度忘記了檔案管理費的存在，“因為前兩年不用交嘛，就沒記著。”直到2012年上半年的某一天，當初和她一起去辦手續的同學在聊天群裡說，“各位，今天我去人才市場借戶口頁，才知道咱們該開始交檔案費了，一年240塊錢。”
這個訊息讓她們的聊天群“瞬間熱鬧起來”。張穎回憶，當時大家的感慨大概分兩種，“有覺得託管沒意義、開始考慮把戶口和檔案轉回老家的、也有擔心如果不及時交檔案管理費會不會丟檔案的。”
當天下午，張穎查詢到辦事處的電話，並把諮詢結果發到了群裡。“當時辦事員說，確實是應該開始交管理費了，不過沒有特別固定的期限，說什麼時候有空去交一下就可以了，或者是去辦手續比如借戶口的時候交就行。”
“後來我們聽說，這是唯一一家在北京有辦事處的省級人才市場，所以特別多解決不了北京戶口的大學畢業生都把戶口和檔案放到那裡。一個人一年240元，我們就開玩笑，光靠檔案費，這個小辦事處肯定能給人才市場創收了。”除此之外，張穎另外一筆錢也交給這家駐京辦事處——黨費。
這種自由隨意的繳費制度，在張穎看來，“挺為客戶考慮，不過也有不足，像我，後來工作忙，把這事給忘了，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通知繳費。”至於為什麼如此，她猜測：“人家攥著我的檔案呢，管理費和檔案這倆肯定是檔案重要啊，想用檔案?那就交檔案費!甭管你欠幾年的(檔案費)，最後總能跟你結清!”
“關鍵事情上檔案几乎沒用”
畢業至今，張穎唯一一次“接近用到”自己的檔案，是在她畢業的第二年。那一年，她萌生了移民的念頭。
張穎說，在此之前，她一直對個人檔案裡究竟有什麼感到好奇。
在石家莊讀本科時，張穎擔任班幹部，畢業前夕曾經負責本班的“組檔工作”，“每個學期我們每個人都填一份表格，正面是個人總結，背面是當年的操行評分和評語，還有系裡、學校的蓋章，所有學年的總結，加上系裡統一出具的大學四年的成績單，就是我大學期間的全部檔案。”據此，張穎猜測，“檔案袋裡其他貼著封口、蓋著章的牛皮紙信封，應該是我國小、國中、高中各個時期的鑑定表格。”
“剛開始我覺得肯定要用到檔案，移民要準備的材料，都是跟自己上學、工作經歷有關的，檔案就是最好的證明嘛。”她在網上查閱相關資訊，最後驚訝地發現：“這麼關鍵的事情上個人檔案几乎沒用!”
讓張穎印象最深的是關於大學成績的證明。“辦移民需要出具的基本材料裡有一項是大學成績單，相當於我需要準備本科和研究生這兩個階段的成績單。”在張穎的個人檔案裡，確實存有這兩張成績單，“本科的檔案我自己組的檔，研究生的成績單是我自己到系裡蓋章裝進檔案袋的”。
張穎原以為，只需要從檔案袋裡拿出兩份成績單，影印之後加蓋人才市場的公章即可。事實卻是，她必須自己到這家人才市場駐京辦事處寫一份簡單的申請，取得人才市場方面出具的證明信和成績單的影印件，再回到學校，向校方申請由學校蓋章的'成績單。為此，她還請假前往位於石家莊的本科母校，“先去系裡問，系裡說得去圖書館查，然後系裡給我蓋章出證明，我再去圖書館申請查，找到之後影印、蓋學校的檔案章。”因為，系裡的公章人家根本不認。
張穎解釋，“人才市場的檔案公章，人家審查你移民資格的時候也不相信，必須是學校的公章”。原本令她看重的個人檔案，在她眼裡漸漸變得不再重要，“連移民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能指望上它，它還有什麼用?連帶著讓我覺得檔案費就是打水漂了，什麼用都指不上!”
辦事處
“悄悄”搬家讓人抓狂
“因為關於檔案費的新聞”，讓她意識到，自己已經畢業四年，“我現在至少已經拖欠了一年的檔案費”。
張穎想打電話向那家人才市場駐北京辦事處詢問檔案費如何補繳，卻意外地發現，早在一年以前，這家駐北京辦事處已經撤銷。“看到一個連結，註明出處是那家人才市場的網站，上面寫2013年8月將移回總部，也就是說一年以前，這家駐京辦事處已經悄悄地回石家莊了。”
那時直到現在，張穎和同學們從沒接到過任何來自人才市場方面的通知，“一個電話也沒有，一條群發簡訊也沒有。”
跟著這家辦事處一起“回到”河北省省會石家莊的，還有張穎的個人檔案。對於張穎來說，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辦移民時，我把自己的戶口頁借出來了，寫了個借條，留在人才市場的集體戶口本里，證明是我自己借走了，用完之後我沒還回去，因為想著反正在北京，什麼時候去還都行。如果要還戶口頁，我必須跑一趟石家莊了。”
更讓張穎感到非常焦慮的是，個人檔案不在北京，今後一切有關於自己工作情況的證明、職稱評定等手續辦理和檔案更新，她都要跑到石家莊去辦。“以前(辦事處)在北京的時候，覺著自己的檔案在北京，有什麼事可以就近解決，雖然交了檔案費但他們什麼事也不管，那也覺著值。現在遷到石家莊，對我來說還不如直接放到我老家的人才市場裡。從北京到我老家，比去石家莊方便得多。”
至於檔案管理費，張穎說：“確實不得不交，但也不想馬上跑石家莊去交，先這樣吧。反正他們也是隻管檔案、別的不管，沒準兒以後檔案管理費取消了，他們會換個名字繼續收錢，比如叫什麼檔案服務費、人事服務費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