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的體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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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況下,宗教研究以現成的教理教義、教會教徒為物件。這種研究,可以稱之為外部研究,其典型的學問形態即所謂的宗教或宗教學。“所有的宗教哲學,從根本上講都無非是試圖說出人等待與上帝相遇、人發現他的上帝的可能地點。”“宗教哲學對我們而言理應是對上帝啟示之可能性的論證。”1)作為哲學的一種個別形式,宗教哲學離不開哲學的方法。不過,由於宗教哲學始終關涉個人性的宗教經驗,宗教哲學家在自己的研究中多少都注入了自己的宗教經驗。在此意義上,宗教哲學也是基於研究者的宗教經驗的內部研究。;

宗教的體驗性

但宗教哲學不是宗教,哲學研究的方法根本無法企及宗教本身。因為宗教不屬於一種學問形態而是一種精神樣式。這種精神樣式認定精神的信仰性,它和展示精神的形式性的、言說精神的觀念的形上有別。;

價值論把宗教納入人的價值邏輯加以考察,從宗教的物件、、使命開出宗教的內涵。它不否定宗教哲學對於理解宗教的價值,而是去除關於宗教的哲學沉思成份,直接切入由物件、語言、使命組成的宗教內在結構,探明它們三者的差別性與相關性。;

在人的客體化本源中,宗教是人的生命意志彼岸化的產物。每個人都有對自己的生命意志彼岸化的需要,因而每個人無不蘊藏著宗教感。真正的宗教,發源於人的心靈深處。人的死亡,使此岸的生活價值、意義變得有限;而有限的生命,只有在託付於無限時才帶來內在的安全感和穩靠感。沒有這種對無限的託付,人的存在將是飄搖不定、前後不穩的。宗教內在地構成人的存在性的一部分,因而有人,便有宗教,正如人對藝術、形上的永恆需求一樣。;

意志既不象理智那樣確立差別,也不象情感那樣使差別融為相關。在相關性的情感和差別性的理智之中,意志承諾它們以現實的可能性。在描述意志在人格中的作用時,法國哲學家馬利坦寫道:意志“規定它自己;即是說,意志使理智從那種不能有效規定意志活動的玄思地——實踐的判斷過渡到唯一能有效規定這個活動的實踐地——實踐的判斷。正是意志借一種起於人格深處的活動,借一種人之作為人的活動,而在其間發生作用,並且在其中,實踐的命令在造物中與創造的命令有著最大可能的相似。”2)意志使人成為人獲得現實性的基礎,它從虛無地平線上生起人的存在現實。人的存在,除了理智的、情感的作用外,便是意志的作用及意志的功能所造成的。;

我們所說的意志,指個體生命發出的意志,而非一個純粹關於意志的觀念。意志不是觀念,它是同個體生命相結合的、根植於生命的生命意志。在廣義上,生命的生長離不開意志;在狹義上,人的存在和生命意志相關為一體。同人的生命理智、生命情感一起,生命意志生成人的存在的客體化本源。;

生命意志繼承了生命植物的生長性、生理動物的生存性,以人的意識生命體、精神生命體、生命體的生成為目的,用人的存在築起人類棲居的大地。;

生命意志展開自身的方式,一是此岸的,一是彼岸的宗教。;

宗教以彼岸化的生命意志為物件,它是人的生命意志在彼岸化中留下的綜跡。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彼岸化差別於人們通常所說的將來化。將來作為時間之維,是現在時段的延續。它和時間中的現在一起構成時間。彼岸相對於此岸而言,因此不在此岸的時間中和此岸的將來中。作為領納彼岸、由彼岸光照的此岸,完全依存於時間中的現在之維。彼岸在現在中呈現自身為此岸。至於如何呈現,每種宗教形態都對此做出了不同的回答。但是,不管每種宗教形態的答案有多麼相異,其共同性大於其差別性。這種共同性,構成個別宗教形態的宗教性。生命意志的彼岸化,便是這樣的共同性的規定之一。;

生命意志的彼岸化,使人必須預設一個根本差別於人的生命意志的全能意志。人的生命意志的盡頭,它的作用、功能的邊界是死亡。在每個人死亡之際,其此岸的生命意志將無能為力。於是,在人的存在中,人尋求一個能夠提升自己的全能的彼岸意志,讓他構築起生命不再死亡的希望。所以,彼岸的全能意志、無限意志最大的特徵就是對死亡的征服。如果彼岸意志受死亡限制,並屈服於死亡的能力之下,那麼,這樣的彼岸意志已經沉淪為此岸的生命意志了。生命意志在其中的彼岸化就只是一個幻想。在人的有限性意義上,人所預設的彼岸意志最終淪為一個假定,有限的人預設的彼岸意志將是有限的,而有限的彼岸意志對於死亡無能為力。因此,人所預設的彼岸意志,只有建立在某種全能意志的承納上才獲得了其真實性的根基。從這裡,宗教以人追尋全能意志的道路必須顛倒為全能意志對人的追尋。生命意志的彼岸化,無非指人對彼岸的全能意志的承納。;

全能意志的全能性,不但表現在對此岸的有限性——死亡——的絕對限定上,而且承諾此岸人生的內在根基。這種根基,建立在此岸之上的彼岸上,而非時間中的將來之上。宗教由此關涉到人生的不朽問題,它把人的有限生命引渡於無限中。;

全能意志介入時間中的個人的生命意志,但它不是從時間中介入時間,當然也不是從時間中的未來介入時間中的現在。因為,從時間而來的全能意志受制於時間本身,它只不過是時間中的生命意志的一種特殊形式。全能意志若是全能的,其全能性就在於對時間的超越,不但是對過去之維的超越,而且是對未來之維的超越,是基於時間中的現在之維對個人生命意志的承諾。那種把自我理解為對過去的接受和對未來的獻身的觀點,以及將本真的現在規定為現在對過去、未來開放形成的統一體的思想,其結果將抹去終極信仰的彼岸性。3);

根據時間論,現在僅僅為終極信仰呈現之在,而非簡單的對過去的承受、對未來的獻身。生成著現在的個人的生命意志,始終和彼岸的全能意志發生內在的、不可缺少的關聯。倘若個體生命的存在中缺乏指向彼岸全能意志的根本向度,其沉淪於時間中的命運就不可避免。這樣的個體生命在時間中被時間所淹沒,最後一勞永逸地消失於死亡中。;

宗教以生命意志的彼岸化為物件,這意指:宗教將個人的生命意志和彼岸的全能意志聯絡在一起,而且,我們從前面的邏輯展示中看到全能意志對於個人生命意志的內在必要性。生命意志若要使意識生命體不消失於虛無、死亡中,它就必須在彼岸化的程序中存在,即在自我否定中承納全能生命意志的在下承諾。宗教物件的體驗性,表明個人的生命意志如何具體經歷彼岸的全能意志的否定性接迎。任何個人之外的人,包括他最親近的友人、愛人、親人,都無法替代他本人去同彼岸的全能意志發生了關係。他們只能將某個人帶到全能意志面前,告訴他承納全能意志的必要性,讓他明白全能意志對於個人的生命意志存在的必然性。至於他本人是否願意獻上自己的生命意志迎接全能意志的主宰,這完全屬於他個人的事。他必須作出決定,是認信或拒信全能意志。這種決定本身,只能出自他個人的生命意志的決斷。一旦人選擇宗教這種精神樣式為通達彼岸的途徑,他將內在地經歷自己的生命意志的決斷,並在決斷後使自己的生命經歷根本的轉向。他從一個和彼岸全能意志無關的人,轉向為一個與之息息相關的人,從一箇舊人轉變為一個新人。這新人住在他所承納的全能意志裡面,反之,全能意志也住在他的個人的生命意志裡面。通過對他的生命意志的轉向,改變他的生命的存在方式,用基督徒的話說,就是“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4)對於基督徒言,基督便是其彼岸化的全能意志,祂也擁有全能意志的根本特徵,這即是基督戰勝死亡,從死裡復活。這樣的基督一旦為個人所接受,對於接受者而言,祂將賜與他們新的生命。但是,個人和基督的關係,必須由個人的生命意志須知出決斷。誰也無法代替某個人做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