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賦論的“頌揚”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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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生逢中興之盛,既承儒學傳統,又受社會清明、帝王倡“頌”等時代氛圍影響,作賦與論賦皆以“頌”為旨歸,從而實現了漢賦由“諷”而“頌”的轉圜,一起來看看關於班固賦論的“頌揚”主旨的論文範文吧。

班固賦論的“頌揚”主旨

前言

漢儒言《詩》,多持美、刺之說。後世論漢代《詩》學者,也大都認同這一特點。如鄭玄《詩譜序》謂: “論功頌德,所以將順其美; 刺過譏失,所以匡救其惡”。孔穎達《毛詩正義》則解釋說: “《風》《雅》之詩,止有論功頌德、刺過譏失之二事耳”[1]262。至清程廷祚《詩論》更指出: “漢儒言《詩》,不過美、刺二端”[2]。然而,若進一步考察,這漢儒所言“美、刺二端”,各家之說並不一致。比如同是一篇置於《風》詩之始的《關雎》,《毛詩》說是頌“后妃之德”,魯、齊、韓三家則斷之為“刺”詩。《毛詩序》以美、刺解釋作品的題旨,《國風》與二《雅》之中,註明刺詩132 首、美詩 35 首[3],原本也是刺詩多於美詩。

漢代《詩》學的“美、刺”理論,對於兩漢賦創作和評論的影響也存在或偏“諷”或重“頌”的差異。

如就作賦而言,西漢賦自枚乘《七發》以“要言妙道”戒膏粱子弟,已初具諷諫性質; 接著,司馬相如之賦又“曲終奏雅”,寓頌於諷; 再到揚雄在成帝時奏《甘泉》《校獵》《長楊》《河東》“以風”,則所謂“諷諫”已成為其“四賦”的主要內容與基本目的。如就賦的評論而言,西漢賦論家更明顯偏重於“諷”。如司馬遷,是在詩可怨、頌之間“最早兩面不兼顧的人”[4]。關於《詩》《騷》,他強調“周道缺,《關雎》作。仁義陵遲,《鹿鳴》刺焉”[5]509,“作辭以諷諫,連類以爭義,《離騷》有之”[5]3314。論漢賦,他第一個將“諷諫”納入其間,說“《子虛》之事、《大人》賦說,靡麗多誇,然其指風諫”[5]3317。此後,揚雄“以為賦者,將以風( 諷) 也”[6]3575。劉向父子《詩賦略序》說荀況、屈原“皆作賦以風”,批評宋玉及相如、揚雄等“沒其風諭之義”。以上論者都是以“諷諭”為標準來評價辭賦的藝術高下。

然而,當歷史進入東漢前期,賦的創作及理論發生了變化。促成這一變化的標誌性人物就是班固。

班固生逢中興之盛,既承儒學傳統,又受社會清明、帝王倡“頌”等時代氛圍影響,作賦與論賦皆以“頌”為旨歸,從而實現了漢賦由“諷”而“頌”的轉圜,也由此奠定了盛世作賦的“賦頌”傳統,頗具賦史意義。

 一、班固時代的重儒尊經思潮與文學的“頌漢”之風

從光武至明帝、章帝的東漢前期( 25 - 88 年) ,是一個相對政治清平、社會穩定、經濟文化繁榮的時期,史稱“光武中興”與“明章之治”。這六十多年間,正是班固( 32 - 92 年) 生活與創作的主要時期,因此也不妨稱之為“班固時代”。這一時期,思想文化領域與西漢相較發生了重要的變化。不僅儒家思想的統治地位進一步穩固,而且經學與讖緯結合,社會上流行著宣揚符命祥瑞、歌頌大漢皇朝的思潮。

文學領域也因而充滿神學意味與以“頌美”為主流的“頌漢”之風。

( 一) 光武明章諸帝“愛好經術”與提倡“頌德”、反對“刺譏”。

東漢初定,百廢待興,但統治者首先加強了對政治思想領域的建設。如《後漢書·儒林列傳》載:“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至“明帝即位,親行其禮”,“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章帝“好儒術”,效漢宣帝講經石渠閣故事,“大會諸儒於白虎觀”,並命史臣班固 等 編 著 儒 家 經 義 的 官 方 版 本 《白 虎 通義》[7]2545 -2546。

光武、明、章諸帝,在強化儒學思想的正統地位之時,還廣泛宣揚符命祥瑞,提倡稱頌“漢德”,為劉氏“再受命”的漢室中興造勢。

早在光武帝即位冀州,而隗囂擁眾天水、覬覦皇位之時,班彪就撰著《王命論》以論“漢德承堯”的合法性,不僅說漢高祖是“帝堯苗裔”,還詳論其“受命”多“靈端符應”,以凸顯皇權天授的符命思想。

後來班固將此文載於《漢書·敘傳》,並指出其撰著目的是“以救時難”[6]4207。班彪之後,杜篤《論都賦》描寫漢高祖受命而興,謂“高祖有勳,斬白蛇,屯黑雲,聚五星”[7]2598。班固《典引》、《東都賦》等,都有對劉漢皇權天授之符命的頌讚。

明帝比光武帝更信祥瑞,也更加看重頌美的作用。《後漢書》記載,明帝即位以後,麒麟、白雉、醴泉、嘉禾之類祥瑞不時而出,公卿百官曾以“祥物顯應,乃並集朝堂奉觴上壽”; 而“永平中,神雀群集,孝明詔上《爵 ( 雀) 頌》,百 官 頌 上 …… 孝 明 覽焉”[8]312。《後漢書·東平憲王傳》記載,劉蒼“因上《光武受命中興頌》,帝甚善之,以其文典雅,特令校書郎賈逵為之訓詁”。又據班固《典引序》稱: 永平十七年,明帝召班固等詣雲龍門應對有關《史記·秦始皇帝本紀》的詢問時,還正式提出了“頌述功德”的問題:詔因曰: 司馬遷著書,成一家之言,揚名後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刺譏,貶損當世,非誼士也。司馬相如……至於疾病而遺忠,主上求取其書,竟得頌述功德,言封禪事,忠臣效也,至是賢遷遠矣。

[9]682明帝批評司馬遷為“非義士”,肯定相如乃“忠臣”之效,“賢遷遠矣”。這是當朝皇帝通過對“兩司馬”不同的態度,對班固等文吏正式提出“頌述功德”、不準“微文刺譏”的政治要求,並且把它上升到是否“忠臣”的高度。其間所蘊含的正面影響和負面壓力之巨大,可謂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