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析《荊棘鳥》中複雜的宗教思想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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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關鍵詞:《荊棘鳥》;拉爾夫神父;宗教;神性;人性

論析《荊棘鳥》中複雜的宗教思想論文

論文摘要:文章以《荊棘鳥》中拉爾夫神父為例,揭示宗教的複雜影響,以及人們對宗教的複雜情感,旨在探討宗教在人們生活中的地位和價值。從人性和神性的角度來分析拉爾夫的性格,我們可以得出如下結論:作為一個人,雖然真心希望做上帝忠誠的僕人,但由於人本性的弱點,往往做不到。

宗教在人類的文明史上佔據著重要的地位,它以其神祕而巨大的力量從原始的圖騰崇拜到規範化、程式化的宗教教義和儀式對人類社會產生著潛移默化的影響。這種影響不僅存在於日常生活中,而且也存在於人的精神生活當中。宗教作為一種寄託和信仰,已深深地紮根於人的靈魂深處,對人的思想和行動產生著影響。人類社會中依託宗教信條而建立起來的道德禮儀規範和處事原則都在印證著宗教對人類發展有著巨大作用。

基於宗教的重大影響,人們對宗教的思考和研究也由來已久,特別是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和科學的進步,人們對宗教的認識更為理智和全面。宗教作為人類精神生活中的重要存在,其作用是多重的。“從宗教的正面價值來說,它以非理性的方式表達出符合人們理想和希冀安全生存的希望,提供了勸善懲惡的倫理規範,引導人們追求理想的境界,等等。這些也許是宗教經久未衰的一個原因。但對宗教的負面價值,人們也看得越來越清楚,認識越來越深刻。”宗教嚴格的教義、教規,很大程度上壓抑了人性。宗教雙重價值的存在,使人們越來越關注怎樣去建立宗教與人之間的和諧互補關係。文學,作為一種對社會的反映方式,也在自己的領域中探索、思考著宗教和人的關係。澳大利亞女作家考琳·麥卡洛的作品《荊棘鳥》便是這樣一部探討宗教對人類生活的複雜影響的力作。在這部作品中,她通過宗教神職人員拉爾夫的生活經歷,試圖詮釋宗教對人們精神生活的影響,併力求深刻系統地理解宗教和人的關係

一、對神的嚮往

上帝作為西方至高無上的神,在西方人的心目中佔據了神聖的地位,他象徵著最高的善和完美。正是由於上帝的這種神聖的光環,人們對上帝的嚮往和追尋也是源遠流長的。從一開始的基督教,到後來基督教的分支:天主教、東正教和基督教,都始終如一地把上帝作為神聖的天主。

澳大利亞是個信仰天主教的國家,作為基督教的一個分支,雖然教義與原始的基督教有所差異,但是對摩西的律令、聖經教義的尊重和秉承卻是一如既往的。考琳·麥卡洛的《荊棘鳥》的宗教背景是l9世紀早期的澳大利亞,儘管當時澳大利亞社會的發展促進了宗教信仰的變遷,文化啟蒙運動也使神性開始失落,固有的神與人的關係也出現了消解,但關於神的意識仍然是根深蒂固的,人對神仍然還保持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嚮往和尊崇。作為一個普通人,拉爾夫從出生開始,就嚮往著一種神的存在方式,希望像復活的耶穌一樣,生活在聖靈的王國之中,實現生命的自由和永恆。

拉爾夫是一個嚮往上帝的神父,他是愛爾蘭貴族的後裔,接受過正規的神學教育,他才華橫溢,聰慧過人,並且還擁有一副無與倫比的英俊外貌。“高高的身材和勻稱的體魄,英俊的富於貴族氣派的容貌,身體的各個部分都搭配得極其和諧。他是上帝的得意之作,在上帝創造的萬物中,如此慷慨的賜予是寥若晨星的。從他頭上那蓬鬆烏黑的鬢髮和那令人驚訝的湛藍的眼睛。從他那小而纖細的手腳,都是完美無缺的。”這樣一個完美的人,心中充滿了對上帝和教廷的無限忠誠,並且他的善良、仁慈深受教區人民的愛戴和尊敬。小說中,作者這樣描述他,“他的耐心和仁慈博得了全體教民的喜歡以及部分教民的由衷熱愛。”拉爾夫本身所具有的出類拔萃的智慧和猶如完人的外表,也使他在教會中受到尊重,成為教會的中堅力量,他深深地陶醉於教會給予他的這一聖潔的生活氛圍中。

為了神聖的上帝,拉爾夫甘願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奉獻出去,做上帝的忠實僕人。多年的神學教育和漫長的神職生涯,使拉爾夫侵染了對神和宗教的無限忠誠,特別是天主教教義中的禁慾主義更是在他的血液裡紮下了根。他認為不僅自己的靈魂屬於上帝,連自己的肉體也屬於上帝,以證明自己對上帝的絕對忠誠和服從。他曾立下誓言:“不受紅塵俗物的干擾——沒有對女人的愛慾,沒有對金錢的迷戀,也沒有因為要聽命他人而與心不甘。”處在一個連線上帝和凡人的特殊位置上,拉爾夫自認為自己是上帝的“傳聲筒”,並且認為“如果必要的話,我願意畢生在基蘭博受苦受難”。從拉爾夫的這些行為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他對上帝的忠誠,在他的內心,確實對上帝忠心耿耿,他試圖通過拋棄自我的方式達到與上帝的無限靠近。不可否認,在拉爾夫未遇到梅吉以前,他確實是一個上帝的忠實僕人,他立志有所作為,並一直嚴謹地與漂亮姑娘保持距離,躲避紅塵的干擾。雖然他的身邊不乏追求者和愛慕者,但他卻儘可能地與漂亮姑娘保持距離,他忠於教士的職守和誓言,自覺地保持著靈魂和身體的聖潔,書中就寫到他對漂亮、充滿魅力的邁克爾小姐的不屑和嘲笑。拉爾夫以自己的嚴謹行為忠實地履行著一名教士的職責,“因為我對主的愛,我想終生作為他的教士侍奉他。”他“那雙充滿了極端憂傷的眼睛卻不像教皇的眼睛,顯露出這樣的表情說明他一定是飽經憂患,而他一定是豁達地把這些憂患昇華成為高尚的完美教士”。拉爾夫的這些發自內心的希冀都反映了他對上帝的忠誠和嚮往。

拉爾夫作為一個典型形象,通過他的語言和行為,我們體會到了他對宗教的忠誠和犧牲,而在這個人物形象的背後,也蘊藏著一個廣大的人類社會精神存在。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像拉爾夫一樣將自己貢獻給上帝,但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卻不同程度地根植了對神的深深崇拜和嚮往,這種嚮往推動了整個人類精神文明的發展。從人類誕生開始,就從未間斷過對高尚的神靈世界的追尋,上帝的世界一直就是人類精神世界的夢想和希望。作者通過拉爾夫,表達了人對神的執著追求和精神層面的嚮往,反映了一種普遍的社會存在。

二對神的背叛

人類對神的生活充滿了嚮往和追求,這是深扎於人的內心深處的。但是,向神的無限靠近,完全遵守並獻身於宗教,完全拋棄自己的本性向神性靠近,這種希冀在人類生活中往往充滿了艱難和坎坷。

拉爾夫神父的身上就存在著這樣的激烈鬥爭,作為一名神職人員,在內心或者在理智上他真心希望自己可以遵守天主教教義,忠誠於上帝,使自己的心靈在一片聖潔的光芒中找到安寧和幸福,然而,他畢竟是一個人,和我們所有普通人一樣,有血有肉,有著豐富的感情和屬於人類本能的慾望,有著對權力和地位的野心,有著對愛情最原始的衝動和渴望。而這些屬於人自身的需求和願望與獻身上帝、拋棄自我的理想是格格不入的,與他的教士身份是完全不符合的,於是拉爾夫陷入一種靈魂的困境當中。拉爾夫既不能做一名完美無瑕的教士,也無法過一種屬於普通人的生活,他內心遭受的折磨是可以想象的。   拉爾夫作為一名教士,對上帝是忠誠的,可以稱得上是一名優秀的神職人員。然而,作為一個人,他對權力有著強烈的嚮往,即使處於教會機構中,也無法泯滅這種慾望。在教士的內部機構中,拉爾夫對自己職位的'升遷充滿濃厚的興趣,這種興趣雖然可以用一個比較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理解:追求更高的地位,是為了更近地接近上帝,從而在更高程度上滿足自己服務上帝的願望。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我們就會發現拉爾夫對升遷的濃厚興趣背後,也深深地隱藏著拉爾夫的權利慾和野心。為了自己能在教會的仕途上不斷髮展,拉爾夫費盡心思周旋於富婆瑪麗·卡森的身邊,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說一些違心的話,做一些違心的事,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藉助這個富婆的雄厚財力得到一個更高的職位。閱盡世間百態的卡森夫人極為清楚拉爾夫的內心世界,她寫給拉爾夫最後的信中露骨地評論拉爾夫:“當我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想得到德羅海達和我的錢財,對嗎?拉爾夫?你想用它作為你的晉身之階。”當拉爾夫藉助卡森夫人的財產得到紅衣主教的尊貴教冠時,他的權利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陳慧君在《烙在胸口的紅字和刺進胸膛的荊棘》中這樣評論拉爾夫和《紅字》中的丁梅斯代爾:“他們對上帝的愛中也摻雜了塵世的功利主義;他們如此心甘情願地受不合理的束縛,固然出於宗教熱忱,同時也出於對自身名譽地位的考慮。”拉爾夫在服務上帝的誓言下,不知不覺地滿足了自己的權力慾,他的舉動中隱藏了屬於人類本身的野心和慾望。他對金錢的強烈的嚮往,他崇拜權力,這些舉動都是對上帝和宗教的背叛。

如果說拉爾夫對權力的野心是在宗教這個神聖的外衣遮蓋下完成的,在這一方面他對神的背叛是屬於隱性的,那麼,對愛情和梅吉的強烈嚮往,則是在心靈和行為上對上帝最公開和直接的背叛。拉爾夫對梅吉可謂一見鍾情,雖然他比梅吉年長十九歲,但是從第一面起,他就深深地迷戀梅吉,梅吉“頭髮的顏色使他心曠神怡,她眼睛的色彩和樣子像她的母親,非常美麗,但更加可愛,更加傳神。至於她的性格,他認為那是完美無瑕的女性性格,溫良內向而又極其堅強……在她的生活中存在著能讓他插足並能把握她、贏得她的愛的空間”。在這個美麗天真的小姑娘面前,他完全無法遏制自己的愛,梅吉童年的外貌、兒童似的性格對他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當梅吉成長為少女時,拉爾夫對梅吉的喜愛在不知不覺中轉化成男女之間的情愛,而拉爾夫卻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份感情。他總是把自己對梅吉的愛歸結為一種對小女孩的喜愛,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清楚地知道這份感情的內涵,他“最不願意承認的是:她填補了他生活的空缺,這是他的上帝所無能為力的,因為她是一個有情有愛的血肉之軀”。對梅吉的愛情如此強烈,但是教士身份是不允許他這樣做的。對拉爾夫而言,宗教是他的信仰,更是他命中註定的職業,是他的前途和希望。為了成為一名完美無瑕的教士,他甘願拋棄自己愛的權利,於是,他放棄了愛情和梅吉,選擇了逃避。然而不管他身處何方,梅吉和德羅海達永遠是他魂牽夢繫的地方,“很多時候,只有當我跪下來,一連祈禱好幾個小時,才能阻止我離開自己的崗位到她那裡去。”在拉爾夫的內心,“一方面緊緊地抱住上帝,不斷祈禱、懺悔;另一方面,人性又顯示出不可抵擋的力量啟動著他生命的渴求。”然而,真實的感情是壓抑不住的,在一次次心靈煎熬和掙扎後,在麥特勞克島,對愛情的嚮往終於徹底地征服了拉爾夫,真實的幸福使他清楚地意識到:“我是一個人,永遠成不了神,生活在人世間去追求神性,這不過是一種幻覺。”拉爾夫刻骨銘心的愛情使他意識到教士的生活是多麼的虛假,多麼的自以為是,“我像金星那樣渴望升到只有上帝才能存在的地方去,也像金星一樣落下來了。”

對梅吉刻骨銘心的愛情,使拉爾夫真正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男人,而且永遠是一個男人,擁有著男人的身體,也擁有著男人的感情,他永遠不可能在上帝面前拋棄自己的人性。作為一名神職人員,拉爾夫的人生遭遇是慘痛的,他作為人類追隨上帝的最忠誠階級的代表,他的背叛也在向人們告誡一個問題,對神的嚮往雖是真實的,但事實證明,這條追隨之路充滿了坎坷。上帝,作為一種抽象的精神存在,他終究無法完全填補人的內心世界。由於人本性中存在的種種慾望和弱點,人想完全拋棄自我,忠誠於上帝是極其困難的。因此,宗教純粹的精神指引與人本身存在的精神和肉體雙重需求的現實是相矛盾的,兩者存在著偏差,而這種偏差的存在,必然導致人對上帝的背叛,這也是宗教和上帝的悲哀。

三、神性的悲哀

《荊棘鳥》中的拉爾夫希望把自己毫不保留地獻給上帝,獻給羅馬梵蒂岡教廷,而他的靈魂深處卻是對權力的嚮往和對愛情的痴迷,德羅海達才是他最真實的渴望和人生歸宿。他對上帝終身追尋的過程中,內心深處充滿了激烈的鬥爭和煎熬,這一切都在印證作為一個人始終無法逃脫的屬於人的宿命:人,永遠也成不了神。當他得知自己的兒子戴恩的死訊時,他悲痛欲絕,心如死灰,從內心深處完全拋棄了上帝。“縱觀拉爾夫一生的靈與肉的掙扎,可以看出他用生命的代價印證了一個永恆的法則——教士首先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神,抽象的上帝之愛永遠無法排擠掉具體的人類之愛。”

由於宗教本身所固有的兩面性,對人向善的指引和規勸及對出於人的本性的慾望和低俗生活方式的束縛和剋制,必然使人類陷入尷尬的處境,特別是隨著基督教教義的發展,當基督教教義走向禁慾主義時,它對人們的影響就越來越複雜了。它越來越傾向於控制人的本能,神性的聖潔與人性的追求之間的衝突也越來越明顯。我們不能否認神的光輝和偉大,但通過人為的方式來履行神的職責時,我們會發現其中的扭曲和殘酷,在這些扭曲中,我們一方面看到了人性的軟弱,另一方面,也真實地感觸到一種美好向上的精神寄託。神永遠是精神上的,並且永遠是抽象的,無論人對他有多麼的嚮往和渴望,神都永遠是一個夢想,這是神的悲哀,更是宗教的悲哀,無論宗教多麼的聖潔和完善,他終將無法完全控制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