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抑鬱症患者的內心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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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鬱症是最為常見的精神障礙之一,已經成為精神疾病中的多發病、常見病,以至於精神科醫生們把抑鬱症稱為“心靈感冒”。下面是一篇抑鬱症患者的內心獨白,讓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抑鬱症患者內心的世界吧!

一個抑鬱症患者的內心獨白

四年前,我開始有身體不適感,後腦就如同終日壓著一塊大石,昏昏沉沉瞌睡不止。相伴而來的是理解力、記憶力和注意力開始明顯走向下滑,這對剛換了一份新工作的我來說著實艱難。

直到有一日清晨我終於頭痛難耐到無法上班,於是,我去了醫院。

醫生的診斷是腦供血不足,開的一堆藥有些許的療效,緩解了我的頭痛,但並未卸下我腦中的大石。在那之後的兩年間,如那天早上的嚴重症狀陸續出現過幾次,我自己也開始嘗試以各種手段看是否能緩解自己的症狀。我每天早睡早起,吃很多的豆製品,每天吃三根香蕉,每個工作日的晚上都要跑步,每個週末都去游泳……但沒有一丁點的起色。

在開始的兩年,我無論睡多少個小時,都還是睡不飽,腦袋始終昏昏沉沉就如同熬夜到三四點時的模樣,哈欠連天,隨時隨地都能睡著。但即便如此,當真要我睡覺的時候,我又要輾轉反側許久方能入睡,且睡眠很淺,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把我驚醒,而在這之前我是一個沾上枕頭十秒鐘內就能睡著的人。

我中午必須午睡,不然下午我的腦袋就會如同要炸裂了一般。而因為此,我開始慢慢不愛與人說話,因為說話很累;開始慢慢不愛與人交際,因為交際很累。更多的時候我選擇在床上躺著睡覺,雖然不管我睡多少個小時也仍然睡不醒。我已經快忘了一個清醒的頭腦是一種怎樣的狀態。

2013年開始,睡眠越來越差,身體也日益乏力,腦中的大石突然開始瘋狂生長、變得越來越重。

每天早上,我都需要與壓著我的那塊大石全力對抗才能艱難起床,從不遲到的我開始遲到;我無法再維持上班路上讀書的習慣,而轉為靠著窗戶昏睡;下班時我經常需要在上海南站下車歇息一會,因為我開始會暈地鐵,坐時間一長就頭暈噁心;我變得沒有辦法工作,整個大腦的迴路就如同被堵塞住了一樣,那塊瘋狂生長的大石也壓得我有一半的時間只能趴在桌上;每天一進家門,我就只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我不想見人,不想接電話,不想與人說話,不想出門,這等簡單的事情於我簡直苦不堪言,我開始進入如深淵般的社交困境,我的手腳也如同長出了繩索把我徹底捆縛住了。

我開始覺得我的人生徹底無望了。

我看了大量的醫生,做了大量的檢查,從中醫到西醫,從腦電圖到腦CT,統統無解。我只能回到老家休息了整整一個月,每天早起爬山,想睡就睡,吃很多滋補的食物,去新疆嘗試旅行治療,依舊無解。

終有一日,遇到靠譜的醫生建議我去看心理科。初初聽到這個診斷,我覺得很可笑,我是一個很豁達開朗之人,而且近幾年並不曾有過什麼讓我鬱鬱不平的心事,何來的心理疾病,而且我統統都是生理上的症狀,與心理疾病又有何干。

但我還是去了,果然診斷出來我是抑鬱症,而我的所有症狀都是抑鬱症的肢體症狀。初診時,醫生問了我大量的個人問題,為我細細分析我的病因,判定我是因上一份持續三年的工作強度與壓力過大,且沒能及時調整與排解,而導致在離職後,積攢了三年的疲勞和壓力瞬間噴薄而出,從而引發了抑鬱症。

正如《情緒與健康》一書上寫的:憂鬱症其實是一種壓力調適不良症,人遇到壓力,內分泌系統會釋放出一群叫做葡萄糖類固醇的荷爾蒙,或叫壓力荷爾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皮質醇。科學家相信,皮質醇分泌量高會干擾血清素或去甲腎上腺素的平衡和分泌。

醫生給我開了對症的藥,剛吃下兩天,我的症狀就幾乎被全部壓制住了,開始恢復正常的生活,正常起床、正常洗漱、正常交談、正常工作、正常睡眠,我精神上的麻木狀態得到改善。

只是我腦中的那塊大石還在,始終無法移除。這種藥物也讓我產生了極大的依賴性,有一次因為醫生停診而停藥了幾日,我就感到頭暈目眩、嘔吐不止,身體時不時有一種過電般的發麻感,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中間還有過一段時間的失眠,腦袋累到分分鐘就要炸裂,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夜夜睜著眼到天明,我終於可以理解失眠為何會逼死一個人,幸運的是我的失眠只持續了一個星期。

有一陣藥物失控,會感覺到腦中好似有一個錘子在咚—咚—咚地一下下砸,同時胸口也開始隱隱作痛。“哐”每砸一下,腦袋疼得就如同要炸裂一般。與此同時,循著後腦疼痛的位置,從脖子到後背一帶都痛得如同一塊堅硬的鐵板,稍稍扭動下脖子,就會感覺筋骨咔咔作響。晚上躺上床,只能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盡力找到不舒服中相對最舒服的姿勢,只盼能儘快睡著,安睡一夜之後一切又能恢復如常。

有一個週日,我想著已連續吃了四天的止痛藥,這東西對身體傷害太大,今日即便痛死也不能再吃。夜幕漸漸降臨,疼痛感再度如狂風暴雨一樣襲來,我蜷縮在沙發裡,不知道該拿自己如何是好。

在昏慘慘的房間裡,慢慢的,所有痛苦的前塵往事都從心底裡翻湧出來,關於家庭的,關於情感的,關於身體的,關於事業的,凡是所有經歷過的苦痛都從角角落落裡跳出來。在我的腦海中翻騰,我回顧了自己沒什麼價值的過往,看著我無比痛苦的.現在,又想了想未知的未來,好像看不到任何光亮,我的人生就此被困住了,身體坍塌,沒有幸福,就如同張愛玲所寫的,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

我腦中曾閃過一個念頭,要不死了算了,反正活著也一無是處。

有段時間每天在朋友圈發自己的近況,說著自己的痛苦。我不是一個願意多吐露自己痛苦的人,還記得一年多前抑鬱症最為嚴重時,我曾在朋友圈寫自己的症狀,之後被一個朋友拉黑,我問她拉黑的原因,她說我的朋友圈沒有一點正能量,本來上班就挺崩潰的,誰不想找點樂子。我也不想自己是一個渾身負能量的人,只是病已至此,體內哪還有一點可以散發正能量的小太陽。

但我發這些,只是想能不能在我生理和心理全線崩潰、又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溺斃的時候,會有人如救命稻草一樣,打電話給我,說“喂,你怎麼樣了,我陪你去醫院吧。”或者敲開我家房門,說:“嘿,你還活著嗎,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我其實是在用我的方式呼救。但我發出的朋友圈下面,無非就是“加油”、“挺住”、“保重”、“你可以的”這些對於當時的我毫無意義的言辭。

當然真心關心我的人有很多,現如今平靜下來再回想當時的種種,都只是我脆弱不堪的玻璃心在作祟,只是當時的我完全沒有哪怕一丁點力氣來對抗自己的抑鬱和脆弱。還好。我拼命告訴自己,我多多少少還有生的牽絆和慾望呢,不能就這樣走了。

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讓大家瞭解抑鬱症患者是一種如何的生理狀態和心理狀態。太多人不瞭解抑鬱症,對抑鬱症有誤解,從而對周圍有抑鬱症的人採取了不正確的應對態度,即便是出於善意,但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反而加重了對方的苦惱。

1、抑鬱症的對面不只是“快樂”那麼簡單,就像我並沒有不快樂。抑鬱症的對面更多的是“活力”,是身體被病困住了,導致人生也如同被困住了,體內的精力好似被榨乾了,導致人生也如同被抽空了。所以不要對抑鬱症患者說“開心一點”、“想開一點”這種話,導致他抑鬱的並非心情,開心一點、想開一點並不會減輕他的病痛,更何況絕大多數抑鬱症患者已經失去了“開心、想開”的精神調節機制。

2、因為第一條,所以不要以一個人開心不開心來判斷他抑鬱不抑鬱,這兩者之間無法劃上等號。“你整天那麼逗逼,怎麼會抑鬱呢”,這樣的判斷是徹底的誤讀。

3、抑鬱症是一種病,不是一種悲觀失落的心情、不是矯情、不是故作姿態,是大腦中的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的分泌失衡,所以不要對抑鬱症患者說“你有啥可抑鬱的,我還抑鬱呢”這種話,就好象你不會對一個癌症患者說“你有啥可乏力難過的,我還乏力難過呢”,抑鬱症是一種疾病,而不只是一種心情。

4、抑鬱症是一種病,是病就要吃藥。確實有人有輕度抑鬱症自己熬著熬著就熬過去了,但對於絕大多數抑鬱症患者來說,扛不是一個辦法,這不是一個用意志就可以與之對抗的疾病。

治療抑鬱症的藥物,主要通過影響三種化學性神經傳導素來發揮療效: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千萬不要抗拒治療和吃藥,是否吃藥不是衡量人生是否健康的標準,健康的人生的應該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問題,即便是藉助藥物的手段。

5、抑鬱症的外部表現非常複雜,悲觀低落的心境固然是一種症狀,但更多時候還會通過肢體的症狀表現出來,比如頭昏、乏力等。所以千萬不要以沒有心理症狀而只有生理症狀,來否定一個人抑鬱症的可能性。

6、不要問抑鬱症患者“你為什麼要抑鬱?“很多人的抑鬱症是無法找到確切病因的,就像癌症患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得癌症一樣。

7、抑鬱症患者的情緒控制能力會較之常人更差,除了經常不想說話外,時常會忍不住情緒失控、脾氣暴躁,希望大家都能理解,對於這種情緒上的失控抑鬱症患者自己也很苦惱。

8、不要對抑鬱症患者說“這又不是什麼好事,有什麼好到處說的“這種話。抑鬱症就是一種普通的疾病,11%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狀,這沒什麼見不得人,“訴說”會緩解抑鬱症患者的精神壓力。就好象我終日以一種逗逼式的口吻調侃自己的抑鬱症,一方面是在排解自己的壓力。一方面我也希望通過我的調侃,讓大家知道抑鬱症是一種病,不要對它有任何的偏見。我很慶幸,在我的不停訴說中,我周圍人都對抑鬱症有了基本的瞭解,從朋友到同事到家人都只是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病人,而不帶任何的偏見。

9、對抑鬱症患者而言,輕如鴻毛的精神負擔都會帶來難以承受的心理壓力。社交活動會有壓力,比如與不熟悉的人的聚會,他人的過度關注會有壓力,比如家人對婚姻狀況的關切,生活的突然變化會有壓力,比如工作的變動。這些壓力對於尋常人而言不過爾爾,但抑鬱症患者實在沒有力氣來對抗這些哪怕極度輕微的負面情緒,從而會把他愈發推向精神困局的最深處。不要逼他們去做任何事情,一個安穩的環境對抑鬱症患者非常重要。我的藥物失控就是因為作息陡然間紊亂而導致的。

10、抑鬱症患者的孤獨與絕望,經常來自於外界的誤解或輕視。外界不明白你是真的生病了,而且這種病還很複雜,從而產生許多的冷嘲熱諷,這會讓抑鬱症患者本就黑暗的生活雪上加霜。與抑鬱症對抗,患者需要的不是周圍人的大道理,而是支援與鼓勵,再簡單一點,就是理解與關心。

如《走出抑鬱》一書中寫道:多人問我如何對待身患憂鬱症的朋友與家人,我的回答其實很簡單:減少他們的孤立感。幫忙泡杯茶,促膝長談,或是相鄰而坐,保持沉默,或是其他適合當時狀況的方法。但你一定要做些什麼,而且要發自內心地樂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