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真理與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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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真理與價值
事實、真理與價值 1、問題的現場

  沒有真理。這差不多是後現代主義的唯一共識。這共識的經典表述則是,怎麼都行。從懷疑,到相對,到虛無,邏輯上順理成章。反過來,從獨斷,到絕對,到決定論,結果依舊是虛無主義。虛無主義是最偷懶的思想,因為事情弄到這個份上,就什麼事情都用不著幹了,就這樣了,一切結束了,玩完了。只有我們的共識是“怎樣才行”的時候,哲學以及人類,才有繼續下去的可能。可惜,哲學式的經驗一直是,用懷疑來駁斥獨斷,又以獨斷來抵制懷疑。問題在於,懷疑駁不倒獨斷,獨斷也抵擋不了懷疑。

  在這裡,我們應該提問:哲學究竟在什麼地方,在什麼問題上,老是糾纏獨斷和懷疑的兩端?我們能不能到“問題的現場”去看看?這是個關鍵。很明顯,哲學並不在隨便什麼地方都獨斷或者懷疑——這樣的獨斷或者懷疑肯定得不到哲學的關照。哲學最大的特點是講理。什麼都懷疑或者什麼都獨斷,那就是什麼都不講理,所以算不上哲學。但是,哲學並不在什麼地方都講理。因為一個邏輯上的根本困難在於,理由需要進一步的理由,進一步的理由繼續需要更進一步的理由,依次類推,以至無窮。我們總要在某個地方不再給出邏輯理由,也給不出理由。所以維特根斯坦說,我們只能給出那麼幾個層次的理由,理由很快就被我們用完了,於是就碰到了那個“堅硬的石頭”,這時候我們就只能說,“事情就這樣了,再沒有別的理由了”。康德也是謹慎的,於是說自在之物不可知。這個自在之物差不多就是康德式的“堅硬的石頭”;說“不可知”,大概的意思也是說,我們不可能在那個“堅硬的石頭”(自在之物)上再給出理由。於是,康德早就想說,對於不可想的,必須保持沉默。維特根斯坦則公開表態,對於不可說的,必須保持沉默。

  但是,並不是所有哲學家都象康德、維特根斯坦那麼誠實謹慎。哲學家喜歡喋喋不休,所以很不願意沉默,哪怕前面是塊“堅硬的石頭”,並沒有辦法給出進一步的理由。這樣,問題出現了。在理性的盡頭,哲學家要麼會給出一個或者幾個所謂“自明”的公理——這是獨斷論;要麼因此而懷疑一切理由,聲稱一切都是虛妄——這是懷疑論。於是,我們可以說,在理性邏輯的盡頭,在那塊堅硬的石頭面前,最能夠看出一位哲學家的本來面目了。大致就這麼三種,獨斷的,懷疑的,以及沉默的。能夠在邏輯/語言的盡頭沉默的哲學家,已經相當的高明瞭。但是,其實也很常識。因為大家都很明白,我們不可能一直沒完沒了地喋喋不休下去,話總得有個頭。關鍵的問題是,哲學需要一個什麼樣的“頭”?哲學的出“頭”之日在什麼地方?

  問題的現場在邏輯和語言的盡頭。

  於是,我們先要問:在邏輯和語言的盡頭,在人性和神性的邊界,理性和啟示存在著什麼樣的兩難?這個時候,我們究竟是繼續相信力不從心的理性,還是相信神祕兮兮的啟示?這當然很難抉擇,也從來沒有清晰的抉擇。哲學家在這裡倒是很狡猾,打著理性的幌子去求助於神性的啟示,同時,藉著神性的權威來保證理性的牢靠。這種事情實在太便當了。卻一直能夠互相保持默契,一本正經地把買來的便宜當作真理。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理,更何況是哲學家的謊言?


2、事情的真相

  以往哲學的根本性的問題現場發生在邏輯/語言的盡頭。我在懷疑,這是不是一個虛假的現場?一個虛假問題的虛設的現場?就是說,哲學的真正的根本問題並不發生在理性和啟示的邊界上,就好象我們人的問題並不能依靠糾纏於天堂和地獄來解決。我想說,其實我們中了邏輯的圈套,中了語言的埋伏。

  按照通常的說法,哲學就是反思的,就是前提批判。這當然不錯。但是過於誇張。思想的大敵是過於張揚,過於任性。哲學出於對普遍性的特殊偏好,總喜歡把某種大致的普遍原則放縱為絕對的思想體系。舉例來說,當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的時候,他的確說出了很大的真理,但是,他得意洋洋地從這個東西開始來建設他的哲學體系的時候,他就弄出了更大的謬誤。對於所謂反思也是這樣。其實,我們也可以炮製類似的東西,比如,我堅持說,哲學就是“元-”思(meta-thinking);或者,哲學就是“後-”思(post-thinking);諸如此類。只要足夠固執,這些說法就會顯得很偉大。所以,當你說哲學是反思的時候,說出了很大的真理;但是當你說,哲學“就是”反思(沒有其他的思了),那就犯了更大的錯誤。偏執一端是小孩子的天性,但不應該是哲學家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