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德勒茲的非理性認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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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德勒茲輕蔑傳統理性;反對資本主義和精神分析學等一類巨集大敘事,傾心於身體的感覺與慾望的創生性研究;反對現代認識論中的主客之分、心身之分、映象反映論、被動主體、真理觀、總體性話語;強調認知主體的能動性、創造性、認知物件的動態性和不確定性;欣賞認知領域的懷疑、批判和否定精神;頌揚身體、感覺、變易性、多樣性和差異性;提出構造性慾望理論,強調慾望的革命性和生產性;提出認識論上的“塊莖說”,反對傳統的“樹狀思維模式”;主張概念和模型的多樣化,反對終極性理論體系。

論德勒茲的非理性認知論

【關鍵詞】非理性認知論/變易性/差異性/慾望說/塊莖說

自從古希臘的巴門尼德將人類的認知途徑劃分為理性和感性兩種形式,並認為“只有理性思維才是制服虛幻之見去求得完美真理的邏輯道路”之後,經過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笛卡爾、康德和黑格爾等人的努力,最終建構了一座雄偉、高大而堅固的理性大廈,並使其在人類社會的各個領域都佔據絕對的統治。但是到了19世紀,不僅出現叔本華和尼采的唯意志論、克爾凱郭爾的存在論,其後還相繼出現了狄爾泰的生命哲學、弗洛伊德的力比多理論和柏格森的生物創化論。特別是進入20世紀60年代,儘管薩特、阿爾杜塞以及其他歐洲知識分子趕時尚般地轉向尋求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辯證法以及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的現象學,但是德勒茲、福柯和德里達等新尼采主義者卻致力於尋找一種反理性主義、反辯證法、反本質論、反絕對論;主張差異性、變易性、多樣性、解構主義和後現代主義的新理論。及至在認識領域,德勒茲特別傾心於生命與慾望的創生性研究;反對現代認識論中的主客之分、心身之分、感性和理性之分、本質和現象之分;反對慣常的映象反映論、被動主體、總體性話語;強調認知主體的能動性、創造性、認知物件的動態性和不確定性;欣賞認知領域的懷疑、批判和否定精神;頌揚身體、感覺和知覺;提出構造性慾望理論,強調慾望本質上的革命性、創造性和生產性;提出認識論上的“塊莖說”,反對傳統的“樹狀思維模式”;主張概念和模型的多樣化,反對終極性理論體系和絕對真理。

感覺的邏輯

法國哲學家德勒茲,雖然曾經接受過理性主義及馬克思主義的教育與薰陶,可是在研究各種反理性主義者之後,卻深深地被他們的勇氣、敏銳、懷疑、批判和否定的精神所感染和吸引。於是在其哲學生涯中便轉向尼采,並由此著迷於那些“在某個方面或者完全沒有被納入哲學史當中的作者,如盧克萊修、斯賓諾莎、休謨、尼采和柏格森等”。在他看來,這些思想家由“一條隱祕的鏈條聯絡在一起。這個鏈條就是對否定性的批判,對快樂的培養,對內在本質的憎惡,對力量與關係之外在性的頌揚,以及對權力的斥責”①。由於受到尼采哲學的鼓舞,德勒茲試圖把康德未竟的事業進行到底,以至站在康德哲學的立場上攻擊諸如靈魂、上帝和世界等理性概念;質疑和批判諸如真、善、美等一類哲學中的核心問題;堅持“哲學最為積極的功能就是批判:即一項祛除神迷的事業”②。他要像尼采一樣激烈地批判有關係統化、總體化及虛無主義的思想模式,成為一位超越柏拉圖主義、法國理性主義和德國辯證法的反理性主義哲學家。

因此在德勒茲看來,雖然在傳統的認識論或方法論中,辯證法被看做理性思維的最精緻和最傑出的作品;沒有辯證法,人類思維似乎就只能侷限於認識的此岸,而不能實現自在和自為、本質和現象、思維和存在的統一;而他卻站在斯多葛派沿襲下來的“知覺即知識”的“感覺論”立場上,對絕對理性和辯證法表示深惡痛絕。他說,眼下,“我最憎惡的莫過於黑格爾主義和辯證法”。其實,現實世界中,除了變易和多樣性之外無物存在;而且這兩者都不是表象或幻覺,就是事物的實質和本身。這不僅因為事物自身絕不會隱藏,還因為那越是發生在事物表面的東西,往往越是深刻的東西,就像人的身體越是被裙帶包裹起來,越是難於顯現自身的真實形體一樣。其實身體、感覺、語言、思維和推理,都是一種直接關係。“身體中塵封著和隱藏著一種潛在的語言,而語言則形成一種顯赫的身體。儘管兩者關係的最有力證據是模仿,但是身體的表意手勢卻是三段論推理的結果”,或者說,“三段論方法和兩難推理都反映在身體的姿勢和猶豫不決中”。身體之外,無感覺,無語言,無思維。

此外,“今天也沒有人再想知道究竟是手勢進行推理,還是推理左右手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我們的時代已經發現身體的違反常規。實際上,人們不需要描述身體的行為或對其進行令人憎惡的說明。”③語言和身體是一直在相互作用和相互超越。既不是身體先於語言或外在於語言,也不是身體侵入語言,而是顯赫的身體藉助自身“說”的能力為純粹的心智構造了語言的功能;反過來,語言的行動也為心智打造和編織了輝煌的身體。沒有人的特殊語言和思維,就沒有人的特殊的身體。只是後來,語言自作聰明地和身體獨立,並試圖貶低、統治和駕馭身體,以至在哲學史上形成數千年的身心對立。然而實際上,身體的感覺、姿勢、模仿、表意,即廣義的“身體說”(bodyspaking)涵蓋著全部語言和推理。對身體的理解不需要藉助高深的概念和反思。身體和感覺就是一切。正是身體承載著我們的境遇和人生;也只有身體才“能夠擔負起我們平生擁有的各種經驗,而且在任何時刻都能夠給予我們一些新東西,或一種新的和更為複雜的手段與步驟。”④

傳統哲學中,人們把推理和描述的結合一直看作最前沿的邏輯問題和最高貴的形式,然而今天我們在許多邏輯學著作中已經清楚地看到這個問題並沒有解決。原因就是他們把描述和推理對立起來,認為描述涉及病理學中身體的猶豫不決;而推理則涉及神學中語言的含糊不清;沒有認識到“一切事物都開始於身體和語言的誇示及其反映”;而且“正是我們身體的特殊性質構成我們的概念化和範疇化的各種可能性”。⑤為此,在喬治·拉科夫等人看來,理性絕不是空洞的、純粹字面上的東西,它是充滿熱情、激情、慾望、希求和想像力的。理效能力的形成完全取決於我們的具有獨特結構的身體和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