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部分學習工筆花鳥畫的人一般都從臨摹古畫入手, 而想要在臨摹之外更進一步, 達到自由的創作, 就必然要涉及寫生的問題。自古以來, 中國工筆花鳥畫大抵是講究寫生的。譬如唐代畫論就已經提出來“ 外師造化, 中得心源”一說, 師造化便是以自然為師, 以生活為師, 這就要求畫家深入生活中去觀察, 去提煉藝術形象。在寫生方面, 宋代人似乎尤為重視。宋徽宗曾大加讚賞一位畫院新晉的年輕畫家, 因為這位畫家深入生活細心觀察, 把月季正午時分的嬌羞有萎靡的面貌表現了出來。著名畫家趙昌每日到花園且觀察且寫生, 以“ 寫生趙昌” 自居。可以說從生活從自然中寫生來的東西, 通常都更加鮮活, 更加生動, 更加富有變化。
由於經常關注寫生的問題, 我對怎樣選擇寫生題材和提升寫生能力有一些簡單的看法。
首先, 工筆花鳥畫寫生的物件, 有三種情況可供選擇, 應視自身能力進行訓練。
其一, 枝葉的組合。初入門或基礎不厚時, 學習工筆花鳥畫寫生可從小尺幅寫生開始, 選擇一枝一葉的簡單組合。仔細觀察物件, 首先思考怎樣將形象概括成線條, 也就是用線條技法來表現不同物體, 同時注意簡單的佈局與穿插。這個階段首要任務掌握用線造型的規律。
其二, 植株的組合。在掌握了以線造型的基本規律之後, 可以增強難度進行下一步訓練。擴大物件和構圖, 可以描繪一些植株的組合或者不同植物區域性的組合, 訓練更加複雜的形的概括能力, 同時訓練構圖佈局能力, 也需要掌握用不同的線條表現不同質感的能力。
其三, 場景組合。通常來說, 創作會較多的.涉及到複雜的物件組合, 也就是涉及到一個較大較複雜的場景。這首先考驗的是畫家掌握全域性的能力, 好的佈局是畫面成功的關鍵。多數時候畫面需要的東西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地點和相同的角度中, 身邊的東西有時候要進行符合審美規律的拼裝和改動, 所以要求把握不同的物件, 不同的質感, 不同的寫生角度等難題, 有時候還會需要我們自己在掌握物件造型規律的前提下進行默寫。場景寫生是難度比較大的訓練, 但要加強創作能力就不得不過這一關。
然後, 在進行工筆花鳥畫寫生的時候, 我們也需要弄清楚自己在訓練什麼, 是為什麼在寫生。我把寫生的目標概括為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 寫其形。所謂寫其形, 可以從謝赫的理論“ 應物象形” 來理解。寫其形, 就是畫家在寫生中描繪物件, 要根據物件本身的外在形象和內在結構進行造型, 即便是需要進行誇張、扭曲或想象等處理的, 也要符合物件的客觀規律, 根據規律來進行加工和組合, 切不可不顧客觀規律胡編亂造, 以至於弄巧成拙貽笑大方。寫其形是我們寫生中要儘量達到的目標。寫其形為的是不違背物件優美的外形和內在生長規律。
其二, 寫其神。所謂寫其神, 應當做形神兼備來理解。通常情況下, 形與神是一體的。形如果表達得足夠準確和充分, 自然而然就會具備一定的神。所以寫其神首先要寫其形, 這可謂之曰“ 以形寫神” , 此理論出自《魏晉勝流畫贊》, 為東晉顧愷之所推崇。顧愷之又認為, 畫家在描繪物件時不僅或者不能過分追求外在的形似, 更要去追求物件內在的精神氣質。這就要求我們在做到寫其形的同時, 進一步追求物件的神態, 將物件美的一面,獨特的一面, 打動人的一面, 進行深入的挖掘和藝術處理, 從而更好的將物件的神采體現出來。只有這樣, 既達到寫其形, 又到達寫其神, 方能做到形神兼備, 不分彼此。神寓於形, 形寓於神, 兩者統一。
其三, 寫其生。寫其形與寫其神之外的寫其生, 該作何理解。一來可以理解為“ 氣韻生動” 。氣韻生動通常也可以簡單的理解為形神兼備, 也就是不僅要描寫出來寫生物件的外在形象,也要表現出物件的內在結構和精神氣質。二來我覺得, 在形神兼備之外, 寫其生還應該有更加深一層次的追求。那就是除了寫出物件的神采, 還應該寫出物件的生命來。尤其在工筆花鳥畫的領域, 面對的寫生物件往往都是草木竹石、飛禽走獸等動植物, 其中又以植物花卉等居多, 任何一朵花一片葉, 如果我們不僅是把它們當成植物來看待, 寫出應有的或嬌嫩或富麗或蒼老或堅硬等質感之外, 還應該把它們看成是有生命的物件, 一花一草, 有他們自己的生命和身份, 有他們自己的性格和故事, 有肌膚如雪的少女, 有垂暮詢樓的老者, 在整個畫面中, 這些生命相互之間又有關聯, 也許是相互交談, 也許是驀然回首, 也許是黯然神傷,把寫生物件當作有生命的物體來對待, 讓一種氣韻和氣氛在畫面之中流動, 使得整個畫面充滿鮮活和情感, 以及人文關懷。那麼寫生就變成了一種對大自然的讚美, 對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如果這樣去做, 畫出來的畫應該是有愛的, 有生命的, 更是我們應該要去追求的。
總之, 在工筆花鳥畫領域, 寫生不僅是一個基本功的訓練,也是我們觀察生活提煉素材的重要手段。寫生要遵循循序漸進的訓練方法, 寫生物件的選擇要從易到難, 從簡到繁, 從掌握基本線條的表現力, 到能夠靈活運用線條表達繁雜的物件, 把握複雜的構圖, 描繪物件的精神氣質, 一步步提高自己的寫生能力和寫生追求, 最終要做到的是悲天憫人, 熱愛自然, 善待自然, 尊重生命, 到達寫生能力的昇華, 到達一種新的寫生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