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史的考古與啟用:哲學研究正規化創新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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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 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正規化轉換的關鍵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當代性問題的反思與重構。當代性問題研究要從重新啟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概念與方法論開始。其表現之一是對德國古典哲學遺產的重新解讀;表現之二是直接溝通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硬核與當代西方哲學社會科學之間的對話;表現之三是要啟用馬克思雖天才地提出、卻並沒有真正見證的問題。

問題史的考古與啟用:哲學研究正規化創新之源

【關 鍵 詞】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正規化創新/哲學問題重構/啟用經典問題

既然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正規化的創新與轉換作為一個主題提出來,這就說明它具有時代性意義與共識性價值。現在的問題是從何入手來實現正規化創新與轉換。我們認為,出發點仍然是對以往學術研究成果與傳統的回顧。從正規化創新與時代主題轉換角度來看,新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將近三十年的歷史可大致概括為三個基本階段與形態:(1)教材體系改革——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態與實質的“正本清源”(20世紀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2)從哲學的現代化訴求到現代性的哲學透視——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性意義與價值的重估與反思(世紀之交與新世紀之初);(3)“價值重估”之後哲學研究問題的重構——新全球化時代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製造”的出路與探索(目前的焦點)。如果說圍繞哲學教科書體系的改革與創新問題的討論,旨在突破禁區,其功莫大焉;關於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性意義、價值的討論,則是一個更具基礎性、根本性的思考研究過程。當代性意義的討論,在清理歷史塵垢、開闊視野、豐富內涵、提高學術水準,更新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時代性思想與方法,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當代合法性地位進行辯護等方面,均取得了不容否認的長足進步。但與此同時,這個討論過程也面臨著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邊界過於鬆散與模糊,面臨著馬克思主義哲學如何解決自身理論與時代現實問題上的迷惘與困惑等問題。於是,國內一批著名學者近年來在一些重要會議、論著中提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當代性問題究竟是什麼”,這個發問貌似平常,實乃帶有強烈的時代責任感與危機感。

從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性意義價值的反思到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當代性問題的反思,這實際上意味著新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正在進行第三次正規化與主題轉換。如果說,當代性意義的討論還帶著馬克思主義哲學在當代“應該是什麼樣子”,“應該做什麼”,“應該成為什麼”這些理想期盼特色;與之相比,當代性問題的反思之提出,則促逼著我們“究竟要做什麼”,“究竟從什麼入手”來實現當代性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

應該說,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三十年的時代主題或正規化的深刻變革從一個特定角度反映了中國社會結構的現代轉型,即從單純的意識形態宣傳教育到專業理論研究、專業教育與人才培養以及意識形態教育與現實社會問題研究的分化與多元化發展態勢。目前學界普遍關注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當代性問題這樣一個趨勢,既是一次重要的整合同時也是深刻的分化。這種整合是學科建設意識的強化與清醒,是對學科現實嚴峻處境及其功能使命與發展方向的深刻反省。這種分化也主要不是觀點與流派意義上的,而是一種問題研究與方法更新上的細化落實。

本文想表達這樣一個看法,即關於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重大問題的反思應該進一步討論與深化的內容是,我們不僅要討論馬克思主義哲學究竟應該首先研究“重大現實問題中的哲學”還是“哲學自身中的問題”;馬克思主義哲學如何面對重大現實問題,應該面對什麼樣的現實問題,馬克思主義哲學從何處為突破口介入現實,即現實地“出場”?而且要進一步反思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問題究竟是什麼,今天我們所遭遇到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當代性基本問題究竟是如何歷史性地形成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問題不是一成不變的,也沒有一成不變的或現成可用的理論觀點、範疇概念與實踐方法。馬克思主義哲學既非“現成可用”的,也非“基本過時”的。在經典馬克思主義哲學到當代性問題視野之間、在國外馬克思主義與當代中國現實之間並沒有直通車。馬克思主義哲學需要在清理歷史與時代所造成的問題堆積物的過程中重建地基,啟用其基本概念與方法,使之成為再生性的當代視野。

馬克思主義哲學當代性問題研究從重新啟用基本概念與方法論開始,其表現之一就是對德國古典哲學遺產的重新解讀,這項需要不斷重複的工作將會導致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真精神的重新領悟。從思想史深處激發新的哲學問題視野,在此意義上,馬克思主義哲學需要接著德國古典哲學邏輯往下講,德國古典哲學的“舊瓶”仍然可以裝“新酒”,而不必完全另起爐灶。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當代理解需要經常藉助於德國古典哲學的基本概念與問題而不斷將現實問題重新哲學化。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巨大意義固然不能低估,但為此所付出的與德國古典哲學決裂的代價也需要我們關注。其中可能後果之一就是使得馬克思主義哲學向著“前康德式”的舊唯物主義倒退(普列漢諾夫與第二國際正統),或者無原則地與後黑格爾的、後形而上學的實證主義、經驗主義、價值哲學合流(如奧地利學派)。第二國際與蘇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教訓即根源於此。而晚年恩格斯留給我們的一項意味深長、但又含糊曖昧的思想遺囑就是,關於馬克思主義與德國古典哲學的關係問題——不僅要研究馬克思創立自己哲學時如何與德國古典哲學進行必要的前提性的問題性的決裂(即以往哲學史的終結),而且要思考如何重新接著德國古典哲學問題往下講(即以往哲學史的完成)。

這就說明,沒有德國古典哲學辯證法的理論底子與思想素養,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根本無法具有當代意義或合法性。我們學習馬克思哲學,不能簡單而現成地從馬克思那裡獲得,而必須與馬克思一道經過與克服德國古典哲學這個環節才行。馬克思的哲學不是現成的,而是必須通過理解德國古典哲學的歷史與邏輯才能生成與得到的。不經過黑格爾不可能有馬克思主義哲學,而不超越黑格爾同樣也不可能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沒有德國古典哲學,馬克思主義就很可能是膚淺的近代唯物主義,馬克思哲學只有在超越黑格爾之後的同時重新回到黑格爾哲學問題的深處,才具有當代性哲學意義。列寧從第二國際哲學唯物主義(《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走向重新認識黑格爾辯證法(《哲學筆記》)的哲學道路就說明,一個直接接受或僅僅通過馬克思主義現成結論來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人,他的哲學不可能是真正的嚴格的深刻的馬克思主義。必須通過深刻的唯心主義哲學的薰陶、批判與洗禮,才有深刻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或者必須通過馬克思主義而重新回到深刻的德國古典哲學唯心論,才能重新啟用馬克思。沒有對德國古典哲學尤其是黑格爾的哲學的克服與繼承,就不會有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聰明的發達的唯物主義形態從來是和同樣聰明而隱蔽的唯心主義結伴而生的。正像列寧所說的,聰明的唯心主義通常比粗俗愚蠢的唯物主義更接近真理,更接近聰明的唯物主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與其說是以往的唯物主義辯證法的直接累加史,不如說是對更高階形態的唯心主義形而上學的揚棄史。從這個意義上說,馬克思主義哲學史也就不是唯物主義辯證法的自動目的論生成史,而是自我解構史;它就是聰明的唯物主義辯證法“超克”聰明的唯心主義、隱性唯心主義,超越低階唯物主義的思想斷裂史、正規化變革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