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新世紀的《三國演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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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三國演義》取得了長足進展,成為古代小說研究領域成績最為顯著的分支之一。短短二十一年(1980—2000)間,大陸公開出版《三國演義》研究專著、專書(含論文集)大約100餘部,相當於此前三十年的二十倍;發表研究文章1600餘篇,相當於此前三十年的十倍多。從總體上看,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都大大超過了以往任何時期,在一系列上提出了許多新的見解,取得了若干新的突破。基本情況,可參見拙作《八十年代以來〈三國演義〉研究綜述》一文(載《稗海新航――第三屆大連明清小說國際會議論文集》,春風文藝出版社)。

在二十一世紀開始的時候,如何把握《三國演義》研究的方向,如何在新的世紀把研究提高到新的水平,這是值得每一個研究者認真思考的問題。這裡就值得重視的幾個問題略述己見,以就教於學術界同行。

一、新的突破必須以版本研究的深化為基礎

讀書必先明版本,這是學術研究的常識。要全面、系統地研究一部作品,弄清其版本源流乃是必不可少的基礎。對於研究者整體而言,如果缺乏正確的版本知識,研究的性、準確性、完整性就會受到侷限。舉一個典型的例子:一些人常常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句話來概括《三國演義》的主題,羅貫中的思想;其實,這只是一種順口的、省事的說法,雖然方便,卻並不準確。首先,此說的基礎是毛本《三國》開頭的第一句:“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明代的各種版本卻根本沒有這句話,不能隨意用它來表述羅貫中的創作意圖。其次,在羅貫中的心目中,“分”與“合”並不具有同等地位。儘管作品表現了東漢末年由“合”到“分”的過程,但這只是全書的發端,是對既定的客觀史實的敘述;這種“分”並不反映作者的願望,恰恰相反,作者對這一段“分”的歷史是痛心疾首的。作者傾注筆墨重點描寫的,倒是由“分”到“合”的艱難程序,是各路英雄豪傑為重新統一而艱苦奮鬥的豐功偉績。由此可見,如果要全面把握作品的思想內涵,就必須瞭解不同版本的區別;要從總體上提高研究的水平,就必須打好版本研究這個基礎。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前,人們對《三國演義》版本的研究是比較粗淺的。一些學者雖然知道《演義》的重要版本除了清代康熙年間以來流行的毛綸、毛宗崗評改本(簡稱“毛本”)之外,尚有明代的嘉靖元年(1522)刊本《三國志通俗演義》(簡稱“嘉靖本”)等多種版本,但基本上都接受了鄭振鐸先生在其名作《三國志演義的演化》中的論斷:“這許多刊本必定是都出於一個來源,都是以嘉靖本為底本的。”①由此形成這樣幾點普遍的誤解:(1)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是最接近羅貫中原作的版本,或者就是羅氏原作;(2)《三國演義》只有由嘉靖本派生的一個版本系統;(3)在眾多的《三國》版本中,最值得重視的只有嘉靖本和毛本。因此,在很長一個時期裡,各種文學史、小說史論述《三國演義》時,一般都主要針對毛本,附帶提及嘉靖本,而對《三國志傳》、“李卓吾評本”等其他明代刊本幾乎不屑一提。這種狀況,在相當程度上決定了《三國演義》研究的總體水平不高。

八十年代初期,人們開始重視對嘉靖本的研究;不過,對《三國》版本源流的基本認識,仍大致與以前相同。因此,儘管這一時期初步打開了研究的局面,但尚未取得突破性的進展。從八十年代中期起,特別是1987年1月中國《三國演義》學會舉行《三國演義》版本討論會以後,有關專家對《三國》版本的源流演變的認識大大深化,提出了一系列具有重要價值的新觀點:(1)《三國演義》的各種明代刊本並非“都是以嘉靖本為底本”,諸本《三國志傳》是自成體系的;(2)從版本演變的角度來看,諸本《三國志傳》的祖本比較接近羅貫中的原作,甚至有可能就是羅氏原作(當然,不同的志傳本的刻印者可能都有所改動),而嘉靖本則是一個經過較多修改加工,同時又頗有錯訛脫漏的版本;(3)從版本形態的角度來看,《三國演義》的版本可以分為三個系統:一是《三國志傳》系統,二是《三國志通俗演義》系統,三是毛本《三國志演義》系統②。按照這些觀點,既然嘉靖本並非“最接近羅貫中原作的版本”,更不是“羅貫中原作”,那麼,根據它和其中的小字注來考證《三國演義》的成書年代便是靠不住的。這些見解,大大開拓了人們的視野,衝擊了舊的思維模式,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整個《三國》研究的發展,並在某些問題上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