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北朝文化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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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孝文帝與北朝文壇的復甦 仿古與趨新:西魏、北周文壇概況

淺談北朝文化與文學

自西晉滅亡,晉室南渡,文化重心也隨之南移。北方文學在十六國與北魏前期極度衰微,《魏書文苑傳序》概括為:“永嘉之後,天下分崩,夷狄交馳,文章殄滅。”北朝文學的復甦與興盛,與少數民族政權接受漢族文化的程序是同步的。北方各地接受南方文學影響的先後與程度則有所不同。

北朝文壇的復興,實始於北魏孝文帝太和改革之後。在此之前,“稍僭華風” 的太武帝時代,崔浩、高允等人的創作,使荒蕪的文壇顯現轉機,他們堪稱北朝文學的先驅。孝文帝太和十九年(495)遷都洛陽後,厲行漢化,使中原文化得以沿續。《隋書文學傳序》指出:“暨永明、天監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洛陽文學的繁盛,與孝文帝等最高統治者篤好斯文、提倡文教有關。《魏書文苑傳序》指出:“逮高祖馭天,銳情文學,蓋以頡頏漢徹、掩踔曹丕,氣韻高豔,才藻獨構。衣冠仰止,鹹慕新風。肅宗歷位,文雅大盛。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這裡對孝文帝雖不無溢美,卻透露了當時文風崇尚漢魏的基本傾向。無論是常景寄寓心志的'《贊四君詩》四首,還是陽固的《刺讒詩》、《疾幸詩》,或是盧元明意主刺世的《劇鼠賦》等,都表現出立意諷喻、情詞典正的特點。

在“文雅大盛”的風氣下,開始出現值得稱道的文學名家或名著。北魏出類拔萃的文人是溫子昇,曾被梁武帝譽為“曹植、陸機復生於北土”(《魏書》本傳)。他的文章傳世較多,擅長於碑版之文,行文多用排比對偶,雕飾而不浮豔,近於東漢文章的風格。他也善於寫詩,在藝術上最為成熟的是《搗衣詩》:

長安城中秋夜長,佳人錦石搗流黃。香杵紋砧知近遠,傳聲遞響何淒涼。七夕長河爛,中秋明月光。蠮螉塞邊絕候雁,鴛鴦樓上望天狼。滿城的月光與遠近遞響的杵聲,交織成極有情感容量的圖景,李白“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子夜吳歌》)的妙句,或許是化用其意而來。全詩情景交融,聲調協暢,難怪沈德潛評之為“直是唐人”(《古詩源》卷十四)

北魏分裂為東西魏後不久,東魏為北齊所替代,西魏為北周所替代,雙方在文化的發展上形成一定的差異。以鄴都為中心的東魏與北齊政權,佔據的是北魏時代文化最為發達的黃河中下游地區,人文薈萃,因而文學領先於位居關隴的西魏與北周。其標誌是聚集了一批文人才士,北齊後主高緯立文林館為一時盛事。活躍於北齊文壇的文士中,有一部分來自南方,其中以顏之推、蕭愨最著名。顏之推因西魏攻陷江陵而被擄至關中,後歷砥柱之險東奔北齊,其直接動機是寄希望於北齊處理南北關係的政策而能返樑,而從他一生對待北齊的態度中又可看出他對北齊這個高層次文化區域的依戀。他的文學觀見於其《顏氏家訓文章篇》,在南北審美旨趣交流碰撞的過程中,持折衷的態度。蕭愨的代表作是《秋思》:清波收潦日,華林鳴籟初。芙蓉露下落,楊柳月中疏。燕幃緗綺被,趙帶流黃裾。相思阻音息,結夢感離居。

最值得注意的還是北方本土文士的脫穎而出。由魏入齊的邢邵,與溫子昇同為文士之冠,世稱“溫邢”;子昇卒後,又與魏收並稱“邢魏”。由於南方文學對北方影響力的擴大,北地才士開始自覺仿效南朝名家。據《顏氏家訓文章篇》記載,“邢(邵)賞服沈約而輕任昉,魏(收)愛幕任昉而毀沈約”,邢、魏兩人之間發生的任沈優劣之爭,使得“鄴下紛紜,各有朋黨”。《北齊書魏收傳》亦載魏邢二人互譏事:“收每議陋邢邵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乃曰:‘伊常於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昉。’” 由此可見他們學習南朝文學的情況。邢邵《蕭仁祖集序》中指出:“昔潘陸齊軌,不襲建安之風;顏謝同聲,遂革太元之氣。自漢逮晉,情賞猶自不諧;江南江北,意制本應相詭。”承認文學的進化,肯定地域的差異。如此正面聲稱趨新立異,反映出他的特識。因為求新,所以對南朝風尚仿效心切;因為求異,所以仿效時有選擇性。邢邵代表了北齊文人於模仿之中求新變的共同趨向。他的《思公子》言短情長,風格近於齊樑:綺羅日減帶,桃李無顏色。思君君未歸,歸來豈相識。

而他的《冬日傷志篇》則剛健朴茂,有魏晉的風調:昔時惰遊士,任性少矜裁。朝驅瑪瑙勒,夕銜熊耳杯。折花步淇水,撫瑟望叢臺。繁花夙昔改,衰病一時來。重以三冬月,愁雲聚復開。天高日色淺,林勁鳥聲哀。終風激簷宇,餘雪滿條枚。遨遊昔宛洛,踟躕今草萊。時事方去矣,撫己獨傷懷。

撫今追昔,寄概遙深。南朝人曾稱他為“北間第一才士”(《北史》本傳),這與他的作品內涵較深、表現力較豐富有關。魏收頗有文才,工於詩賦。他曾說: “會須作賦,始成大才士。”其賦作已佚,而存世的詩篇多仿效南朝風格,如《挾琴歌》:春風宛轉入曲房,兼送小苑百花香。白馬金鞍去未返,紅妝玉箸下成行。